第43章 动摇
十一月的北京城，寒风如刀削一般刮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那遍地的尸骸，残破的旗帜，都在见证着这场战争的残酷。
各地勤王的军队，在北京城火炮的加持之下，再一次挡住了女真的进攻。他们已经数不清楚这到底是第几次了，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战友，倒在了这二十多天的坚守之上。
就在大家刚刚坐在地上，准备趁着这个空档休息一下的时候，号角声再次响起。
“呜呜呜～～～～～～”
所有士兵，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次起身。他们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北京城这高大的城墙。他们知道，也许这就是自己最后一次看一眼这个世界了。在这最后时刻，他们不约而同地想看看自己到底是在守护什么，只可惜，看到的只有这冰冷的城墙。
他们之中，大部分人连北京城里长什么样都没有见过，可是在这一刻，他们仿佛看到了北京城女真没有来之前的的繁华，看到了此时百姓们恐惧的双眼，看到了击退女真，北京城普天同庆的一刻。
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再让他们思考与感慨。将头转回，他们的眼神再次变地凌利起来。
“杀”
没有其他多余的声音，只有这一声杀，道出了这动荡年代的辛酸。
崇祯在刚刚开打的时候，来城墙之上看过一眼，他终于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就是那一眼，导致他整个人一直情绪低落。这段时间，他总是失魂落魄地坐在乾清宫的龙椅之上，思绪乱飞。
他再也没有去过城墙上一次，他见到了这么多忠义之士死去，心里有点心软了，毕竟是在和平年代长大的，还是对生命有点敬畏之心的。以前想的是就这样一路杀过去，宁愿误杀也不放过，可真正见识到了这残酷的一幕，心里不禁有点恐惧了。他在城墙上看到那副场景的时候，好几次想下令打开城门让这些人进城躲避，而且现在最难受的是他很想停止自己以后的计划。
毕竟那个计划造成的杀戮太多，太多。
“陛下，女真于刚刚集中兵力，对广渠门和德胜门再次发动了猛烈的进攻，广渠门的袁崇焕带领的辽东铁骑击退了女真的进攻。守在德胜门的大同总兵满桂，在追击敌人的时候战死了。”
方正化火急火燎地跑进来向着崇祯汇报。崇祯依然呆滞地望着远处，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陛下？陛下？”
方正化有点担心，这崇祯是怎么了？从上次城墙上回来以后就一直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
这个时候，崇祯才缓缓开口。
“唉，那就是他的命啊。上次朕已经提醒过他了。”
说完，崇祯又闭口不言。方正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有点担忧地看向在崇祯旁边的王承恩，王承恩也只能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皇后娘娘驾到～～～”
小太监的声音响起，王承恩赶紧一路小跑跑到了门口去迎接。
“哎呦，娘娘啊，您快去看看吧，陛下好像丢了魂一样，好几天了。”
周皇后是王承恩派人通知以后才过来的，这几日女真已经打到北京城下了，崇祯忙于此事，一直也没有去坤宁宫就寝。她也没有敢过来打扰崇祯。今日接到王承恩的传话，这才匆匆赶来。
踏入殿中，周皇后一眼就看到了呆滞地崇祯，她也看出了不对劲，以前自己一来，崇祯都是满脸笑容的迎接，这次却和没有见到自己一样。
“你们都下去吧。”
“是。”
王承恩，方正化，还有两个看门的小太监赶紧都退了出去。
“陛下？陛下？”
没反应。
“信王！”
这次崇祯有反应了，他转过头，眼神亮了一下，好像刚刚看到周皇后一般。
“皇后来了。”
语气平淡。
“陛下这是怎么了？那个运筹帷幄的陛下哪去了？怎么是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在担心女真能打进来？”
“啊！没有。女真今天应该是要退走了。”
话音刚落，外面王承恩兴奋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陛下，陛下，女真退走了，女真退走了。”
但他也没有推门进来，只是站在外面把这个好消息传给崇祯。
周皇后听到这消息也愣了一下，然后又生气地说道。
“陛下，你看你这不是有把握的么？你这样到底是怎么了？”
崇祯缓缓起身，走向了周皇后。
“皇后，你说那些将士们到底在守护什么？守护这些一心为了自己的士大夫？还是守护这啥也干不了的皇帝啊？”
周皇后古怪地看着崇祯。
“你要不要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那些将士们肯定是在守护大明，守护陛下啊！”
“守护大明？守护皇帝？大明让他们吃不饱饭，皇帝在任用士大夫们压迫着他们，他们还要守护么？”
周皇后一时语塞，皱着眉头思考半晌。
“呵呵，他们守护的也许是太祖那会的大明，那个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大明。至于皇帝嘛，他们是在等着另一个太祖的出现。”
周皇后眼光灼灼，一眨不眨地看着崇祯。
“太祖时期的大明？”
崇祯喃喃自语。
“是啊，太祖建立大明之初不是说过，与百姓共治天下，带领百姓过上好日子么？他们就是在等着那一天的到来，所以甘愿替陛下挡住外族的入侵。他们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这是信仰？他们在保护的不是这个破败的大明，是当年的那个大明？”
“对，就是信仰，而且他们是幸运的，他们等到了。你，大明第十六个皇帝，就是他们苦苦等待的那个人。你正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建立一个没有贵族，男女平等的世界，不就是你想做的么？”
崇祯此时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一脸人畜无害地皇后。
“你又如何得知我要建立一个没有贵族的世界。”
周皇后这时候狡黠一笑，仿佛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而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
“我是你妻子啊，你的那点小心思还想瞒过我么？”
说着还冲着崇祯眨了眨眼睛。
“这么说，我杀尽天下贵族的做法应该是对的？”
“嗯………………我也不懂，不过就冲着你的女人能顶半边天，我相信你是对的。”
崇祯此时释怀了，是啊，每一次的变革，都是要死很多人的，他们的死，是有价值的，自己现在能力还不够，就避免不了有些人在这个时候误死。那些在这场变革之中，误死之人，他们如果能看到自己保护的大明变得更好，应该也就不会再怪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