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我定了亲
伪装被拆穿,姜亭月低下头不吭声了,她慢吞吞收回自己的手,望着指尖那点血痕,有那么片刻恍惚。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没见过陆慎,换句话说,上一世,从二人定下婚约再到成婚前夕,这中间将近大半年,陆慎都不见她。
那时候,她以为他在怪她擅作主张,她也想解释,圣上赐婚一事,她起初也不知情,她也是在圣旨下来后才知道阿爹为她求了圣旨。
兴许上辈子,陆慎也如这辈子一般暂时逃离了京城。阿爹曾说过,他诈死之事一直被被怀疑,此时此刻,京内应该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捉拿他归案,且死生不论。
但她清楚的记得,也是生辰这一日,她早早的结束宴会,心怀憧憬,等着陆慎为她贺生辰。
可没等来陆慎,她有些心灰意冷,直到烟火缤纷照亮一方天地,她站在檐下,看了许久,心里仿佛也被烟火点一方小天地,她怀揣着希望,匆匆离府。
街上都是人,原本应该入睡的百姓,都被满城烟火吸引着出门,沸沸扬扬的喧闹里,她不得不弃了马车,从人群里穿行。
烟火在半路就熄掉了,可她还是逆着人群,去了二人相见的老地方,抱着手炉,提着一盏灯,安安静静的在雪中等他。
但一直到手炉变得冰凉,手里的灯笼都熄了,陆慎还是没有来。
她执拗的站在原地等了许久,直到身体都快冻僵了,她才清醒的知道,陆慎不会来了。
他还在生她的气,所以不肯见她。
可这甚至连失约都算不上,她没办法怪他,因为陆慎从未答应过她会赴约。
那是她上一个生辰时,陆慎被她死缠烂打拽出门,最终送她回去时,她提着灯笼,伏在他背上,小声道:“陆慎,我今年生辰,还有个心愿。”
她还记得少年冷的不近人情,冷冰冰道:“姜亭月,你心愿未免太多了些。”
“我就是希望,明年生辰的时候,你还能来陪我而已。”
可他没说话,也没有回应。
姜亭月只是一厢情愿的以为他会来。
回去的路上,人群已经变得稀少,她跌跌撞撞,手脚都冻僵了,被人撞了下,意外撞进一个戴面具的路人怀里。
那人身上,是淡淡的冷香与浓郁的血腥,而她为了稳定身体,扶了下对方的手腕,隔着衣物,碰到了冰冷的玄铁。
事后回府,她望见了袖子上沾染的血迹,桃喜还以为她受了伤,紧张的将她检查了三遍。
姜亭月盯着指尖那点儿血迹看了半晌,忽然伸手,扯开陆慎的袖子,果不其然,在他手腕上,望见了他佩戴的玄铁柄镯。
果然如此。
姜亭月有些想笑,可她只觉得眼睛酸涩,心中像是蔓延着无尽的苦意,又像是一丛火焰,越燃越烈。
所以上辈子,陆慎没有离开京城,他就这么躲在她看不见的阴影地,冷眼旁观她做尽傻事,甚至连提醒她让她回府都不肯。
他就是这么冷漠一个人。
而她像个傻子一样,在风雪里苦等,他兴许还会在背后嘲笑奚落她,看,家世再高又怎样,还不是像个傻子一般被我玩的团团转。
“为什么没赴约?为什么来了,又不主动出现?”为什么将我当傻子一样戏耍,难道别人的真心,当真一文不值?
她觉得自己现在有些糊涂了,上辈子的问题,问这辈子的陆慎,显然得不出答案。
“罢了,也不重要了。”姜亭月又轻轻一叹,转身要去拿她放在一旁的灯笼。
“姜亭月,你是不是自己说过的话,只记得一半?”陆慎攥紧她的手腕,将她一直拽到檐下,直到雪花飘不进来时,才松开手,油纸伞随之坠地。
没有烟火映照,也没有灯笼照明,夜色里,城楼中黑漆漆一片,只能透过稀疏的天光,能看清大概。
“你放开我。”姜亭月挣扎道。
陆慎将她拽向自己,一字一句的道:“是谁说,她想要在城楼之上,看尽满城烟火的?”
姜亭月动作微顿。
完整的回忆,在这一刻,尽数涌入脑海。
“我就是希望,明年生辰的时候,你还能来陪我而已。”
“你怎么不说话了?这难道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吗?那我还有一个更为难的呢!”
少女坏心眼晃着灯笼,故意不好好照他脚下的路,又故意刁难道:“明年这时候,你要为我放满城烟火,我要去最高的城楼上看。”
少年冷冷道:“你再乱晃灯笼,就下去自己走。”
“想起来了?”记忆中清冷的嗓音,与此时此刻的声音重合。
“没有不赴约,也没有不主动出现,兴许,只是刚巧去了不同地方,错过了而已。”少年嗓音清冷温和,轻轻解释着缘由。
姜亭月还陷在回忆里,此时此刻,根本没意识到,他们如今这情况,根本不叫错过。
而他的话,分明是在解释着上辈子的缘由。
“是这样吗?”姜亭月回过神,又觉得自己问的愚蠢。
这辈子的陆慎,他没有记忆,根本不可能告诉她答案。
姜亭月拽着自己的手,别开脸,低声道:“谢谢你放的烟火,但是还请自重,我阿爹已经为我定亲了,以后,我们还是不要私底下见面了。”
手腕上力道倏忽一紧,陆慎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咬出来的一般,“你定了亲?”
很轻的一句问话,却又仿佛带着万钧重的力道,沉沉砸下来。
姜亭月压制住想后退的冲动,顶着压力,一字一句道:“对,我定了亲,我不光会定亲,我还会嫁人,嫁给除了你之外的人。”
四周突兀一静,徒留风声呼啸,良久,她才听到极轻的一声笑,她忽然有些毛骨悚然。
“那你未婚夫,知道你我私底下见面无数回,知道你和我之间,有过这么亲密的举动吗?”
一股凉意从脊背攀起,姜亭月想逃,却又像是遇见危险的小动物一般,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只能望着陆慎,他轻轻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面上露出一点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