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解毒了,死不了了
笛飞声认识他这么久,从未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模样。
“李莲花。”
他叫了一声。
声音有些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
他去推门,门是上了锁的。
李相夷甩手一剑劈断了锁链,破门而入。
两人绕过满屋的柴,动作从急切,到缓慢。
最终停在了悄无声息坐在地上的李莲花面前。
“李莲花……”
李相夷哽着嗓子轻唤了一声,发现无论是叫他,还是闯进这间屋子,他都没有给出一丝一毫的反应。
一股强烈的不安压在心口,他颤抖着伸出手,去探李莲花的鼻息。
下一刻,那张脸终于抬了起来。
“谁?”
李相夷心中骤然一松。
谢天谢地,他还活着。
但对上那双全然没有焦距的眼眸时,又顷刻揪紧。
他不死心的挥手在李莲花面前晃了一下,终归还是确认下来一件事。
“他看不见了。”
笛飞声停在土墙面前,看着满墙的名字。
笛飞声三个字在最前面打头,银钩铁画,最清楚。
李相夷退了两步,从左到右看了一遍,目光最后落在李相夷三个字上。
上面划的那两道,像是两把尖锐的刀,生生刺穿他的心口,疼得他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他蹲身下去,抬手去按李莲花的脉搏。
被李莲花一抬手挡开,一掌拍过去。
这一掌来得猝不及防,李相夷生生接下,咳出一口鲜血。
李莲花开口,警惕又茫然,“你是谁?”
笛飞声也出了手,角度刁钻要去拿他的命脉。
李莲花虽然没了记忆,五感尽失,但他骨子里的本能驱使他提气格挡,与笛飞声过起招来。
不过几息,便被笛飞声制服。
笛飞声道,“他听不见,也看不见,你给他写。”
李相夷抬手擦去唇角的血,握着他的手,写下三个字。
李相夷。
李莲花其实触感已经很钝了,他感觉不出来李相夷写了什么,但勉强能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力道很轻。
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
他安静了下来,没有再跟两人动手。
和尚来得慢些,踏过遍地腐败的枝叶,推门进来。
来的时候,李相夷正在给他把脉。
“李楼主如何了?”
他问。
李相夷的面色很难看,他转向无了,艰涩的动了动嘴唇。
他不是大夫,但李莲花体内乱成一团的真气,他还是能探明白的。
无了快步上前去,抬指探脉。
这脉象,比昨日还要混乱。
他从里面探不出来半分生机,只有必死无疑的结局。
无了垂下头,重重叹了一声。
笛飞声看着四周,问了一句。
“这里为什么都是柴?”
李莲花最怕冷,这破地方连床被子都没有,他昨夜是怎么熬过来的?
无了面露不忍,与他道。
“这便是,他托我办的第三件事。”
时间回到昨日,彼时李莲花还不是这么一副痴呆模样。
尚能与无了谈笑风生。
老和尚摸过他的脉,只探出死相。
观他面色却气定神闲,看待自己将死一事十分坦然。
他不疾不徐与无了道,“这第三件事,便是有劳你,为我寻一处偏僻之所。”
“堆些木柴,锁好门窗。”
“待我身死后,也不必为我收尸,只管一把火点了,烧个干净。”
无了不解,“李楼主,你为何……”
人死后讲求入土为安,这自请火葬不留全尸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李莲花笑叹一声,“和尚你有所不知,我这身毒厉害得很。”
“若葬进土里,只怕尸骸不腐,方圆几十米都要寸草不生。”
“死了还要祸害地,我可担不起这么大的罪过。”
无了终归只是一声长叹,无奈应下。
笛飞声听完他所言,心下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许久,他竟然笑了出来。
“李莲花,你考虑得可真是周全。”
“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
“你这条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他抬起李莲花的手掌,指掌相贴,悲风白杨骤然引渡过去。
李莲花身形陡然一震,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悲风白杨至刚至阳,强劲的内力不要命一样的往他体内输送,像海潮陡然决堤,在他筋脉里横冲直撞。
“笛盟主,不可!”
无了抬手想阻拦他,却在感知到这股内息之时,微微一顿。
他握起李莲花的另一只手把脉,面上几许犹疑。
“你这内息正好克制他体内的忘川阴草之毒……”
“若再能制得住碧茶,说不定尚有转机……”
他转头看向李相夷,“李门主,可以一试。”
李相夷得了这样一句话,当即在他面前盘膝而坐,抬掌提气贴着手掌开始运起扬州慢。
李莲花体内的真气很乱,悲风白杨压制阴草之毒,扬州慢平稳碧茶。
说来容易,但实行起来格外艰难。
丝丝缕缕的拆分内息,运转周天,需要高强度的集中精力。
很快,运功的两人都有些吃力起来,面色越来越白,额角细细密密的渗出汗。
但谁也不愿意放弃,谁也不想放弃。
哪怕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想把这人救下来。
“何必呢。”
李莲花轻叹了一声。
碧茶稳定,记忆和五感,也就慢慢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低,也很无奈。
两人顷刻间像是感受到了极强的动力,强撑着内息运转。
李相夷喊他,很大声,“李莲花,李莲花!”
“李莲花,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李莲花叹道,“你再大点声,我就要被你吵聋了。”
笛飞声威胁他,语气里带着浓厚的杀意。
“你要是死了,我就屠了你的莲花楼。”
“人杀了楼拆了,药材烧了,酒砸了,连看门的狗也不放过!”
李莲花怕了,笛飞声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
他手掌运气,将体内的扬州慢运转开。
数十年的功力顷刻间在体内翻腾,将四周的空气都蒸腾出热意。
悲风白杨,他也会那么点。
两种功法同时运转,将阴草毒压制着往血脉里赶。
本意是要压制下去,却不料自打入体便与碧茶斗得他难以安生的阴草毒,竟然一点点渗透碧茶。
而后,两种毒糅杂融会……
最终,缓慢的,一点一点的,相互抵消。
时间的流逝很快,一转眼,外面的日头已经西斜。
李莲花一身功力渐渐消散下去,两种要命的毒也渐渐消散下去。
直到体内在没有半分内劲,也再无半点毒素。
他睁开眼,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对上面前两人紧张的目光,他弯唇笑了笑。
“托你俩的福,毒解了,死不了了。”
李相夷笑了,笑得眼眶泛红。
笛飞声也笑了,朗声开怀,笑得不像李莲花认识的那个笛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