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青莲业火燧弇
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扑棱棱的声音响起。
李莲花袖中飞出一道虚影,盘旋上天。
六支蝉翅凌空一震,无数道声波飞散出去。
顷刻间,漫天的箭雨被滞留于空,失去力道跌落下来。
众人抬眼看去,便见一只通体碧绿的虫子展翅飞在天上,精雕玉琢得仿佛是一件艺术品。
阵阵嘶鸣声响起,周围的死士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都开始面露痛苦之色。
不消片刻,他们身上便开始有痋虫爬行,扭曲蜿蜒过脖子,从耳中飞出来。
嗡——
数千人身上的痋虫凌空卷席而来,将碧玉色的母痋围在中间,密密麻麻汇聚成一副图腾。
下一刻,那些痋虫矮下身形,像是在伏拜。
李莲花看着那副痋虫汇聚的图腾,眼眸骤然一缩,“这是……燧弇?”
南胤邪神,燧弇。
原来燧弇并非只是南胤供奉的图腾,它是真实存在的,由业火痋母痋异变而来。
一群跌跪在地的死士中,错愕惶然的笛靖安格外显眼,他不管不顾,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去。
鬼知道李莲花身上带了个什么玩意,他只知道,死士脱离了痋虫掌控,第一个怕是就要砍他的脑袋!
迎面撞上红衣白发赶赴而来的丘蝉,他愣了一下,伸手就要去拉她。
“丘蝉,跟我走……”
丘蝉愣愣停在原地,看着那千人朝拜的方向,看着天空痋虫朝圣的图腾。
顷刻之间,所有的记忆碾压一般的填入脑海。
整个人头痛欲裂,却依旧固执的停在原地,并没有被笛靖安拉走。
很快,她那双眼眸前所未有的清明起来,回头看了一眼笛靖安,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二哥,许久不见,我在地底下可是想你得很。”
刹那间,笛靖安所有的神色都僵在脸上。
“你……你是燕逐?”
丘蝉……不,封燕逐反握住他的手拉近距离,掌中聚气,砰一掌将他打飞出去,正好滚落在李莲花几人面前。
她提起嫁衣裙摆,快步越过人群走向李莲花。
一撩衣摆重重跪下,叩头行了一个南胤礼节。
“南胤皇室守护者,封家第四代传人封燕逐,见过我主。”
李莲花张了张嘴,无奈的左右看一眼,李相夷眉头微挑,看着颇有些好奇。
笛飞声则是一副心情舒畅的模样,刀已经被他抱回怀中,正饶有兴致看着封燕逐。
“有点意思。”
李莲花叹息一声,“丘……封姑娘,你先起来,我不是你什么主上。”
封燕逐抬起眼眸,一双眼明亮坚定。
“业火痋奉你为主,青莲剑供你驱策,你自然是我主上。”
李莲花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母痋,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剑。
好好好,青莲业火,你们南胤倒是会起名。
“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这么跪着实在张扬得很。
封燕逐这才起身点头。
李莲花转身推门往里走,顿了一下,又把头探出来,朝着天上那只碧玉色的虫子招了一下手。
母痋身上波形一闪,四周的痋虫就化作齑粉,被它吸收殆尽。
它振翅从空中落下来,停在李莲花手上,收敛六条蝉翅,亲昵的蹭了一下。
……………………………………
宽敞的婚房里,李莲花和李相夷一左一右坐在桌前,地上跪着绑得结结实实的笛靖安。
李相夷身侧站着刘如京,李莲花身侧站着封燕逐。
李相夷往外看了一眼,问道。
“笛飞声呢?”
李莲花端着茶慢悠悠的品,“收编死士去了。”
李相夷皱了一下眉头,李莲花知道他担心什么,出声宽慰道。
“这么多突然失业的江湖人,流出去容易影响武林安稳。”
“老笛本身就出自笛家堡,自然知道怎么安置他们最妥当。”
他看向李相夷,“又或许,你有什么其他的法子?”
“这么多人,你那一百八十八牢可不够关,还是说全都杀了?”
李相夷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索性凑过去了一点,靠在李相夷耳边压低声音。
“他编人,你抄家,这么大的首富府邸,你也不亏。”
李相夷眼眉一抬,又略微点了点头。
好像,是这么个理。
李莲花又道,“这本来就是笛飞声跟笛家堡的恩怨,他现在把笛靖安交给你来审,而不是一刀送走,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李相夷看向笛靖安,面色冷凝下来。
“笛靖安,你这些年从各行各业拐骗幼童以痋虫训练死士,再售卖至江湖各处,以此获利,可有此事?”
笛靖安跪在地上,面色苍白嘴角挂着血丝,一身与封燕逐相似的红衣显得格外狼狈。
他冷然嗤笑一声,“以痋术控人,炼制死士,我承认。”
“但我笛家堡的死士都是牙行以正当手续买来的,不存在拐骗一说。”
李相夷沉着面色看他片刻,又道,“为了一己之私,一力策划疯狗案谋杀十五人,可有此事。”
话问到这里的时候,封燕逐显然愣了一下。
她错愕的看向李莲花,又看向地上跪着的笛靖安。
笛靖安默不作声,李莲花取出一枚黄豆大小的茧,放在桌上。
“这是我在地下石窟取出来的,与遗落在凶案现场的茧相同,李门主派人去一寻便知真假。”
笛靖安这才冷冷看了他一眼,“不错,的确是我以痋虫控制猎犬发疯,以此栽赃追云山庄。”
他看了李莲花片刻,又冷笑一声,“李莲花,你命虽短,脑子却厉害得很。”
封燕逐眼眸一眯,飞身过去把他踢翻在地,居高临下冷声开口。
“再敢对我主上不敬,拔了你的舌头。”
笛靖安看着她,一双眼中都是秋水般的柔情,“燕逐……”
封燕逐攥紧双拳,心中的憎恶与恨意升腾而起,她转向李莲花,直言不讳道,“主上,我想剜了他的眼珠子。”
李莲花挑眉,这姑娘原来是这么个性子吗?
笛靖安一脸受伤之色,错愕又不可置信,最后也只是苦笑一声。
“若如此能消你心头之恨,我愿意。”
“这双眼见过你穿嫁衣的模样,已经足够了。”
“很美,燕逐。”
封燕逐被他膈应得浑身发颤,恶狠狠踢了他一脚,反手扯着那身红衣就往下扒。
“封姑娘,你这……”
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周围都是男子,这衣裳说脱就脱,实在……
很快,织金绣玉的嫁衣如弃敝履扔在地上,连里面打底的锦缎红衫也脱了下来,如今的她只着一身白色中衣。
李莲花偏过头,赶紧脱下月白色的外套给她套上。
“不合礼数,快披上。”
封燕逐眼眶泛红,紧紧握着李莲花的外衣。
“主上,我……”
她直挺挺的跪下去,“主上,我有罪。”
“若非二十年前我瞎了眼,被猪蒙油了心,也不会有今日种种祸端。”
李莲花看了她一眼,“你先起来……”
封燕逐紧咬下唇,重重摇头,“笛靖安该死,我也该死。”
李相夷伸手把李莲花拉了坐回来,接过刘如京递来的白色绒边大氅,反手给他披上。
又看向封燕逐,“封姑娘,不急,你慢慢说。”
封燕逐跪在地上,恨恨看了一眼身边绑着的笛靖安。
“二十三年前,我与堂兄意见不合,离家出走。”
李莲花与李相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诧异。
二十三年前?这姑娘看着顶了天只有二十岁……
“那一年我十六岁,初入江湖,险些受了坏人蒙骗。”
一个容貌姝绝的女子孤身在外行走江湖,又没什么经验,的确容易遭人觊觎。
有一晚落脚的客栈中,便有这样两个人,对她下药欲行不轨。
若非笛靖安及时出现,只怕她免不了栽个跟头。
自那之后,她便跟在笛靖安身后,有了倚仗,有了依靠。
她以为遇见笛靖安是一生之幸,却不知,自己这一生的不幸,都是从遇见他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