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笑饮碧茶
江染只觉得面前有只手一晃而过,动作快得惊人。
那茶盏就这么消失在了面前,错愕的抬起眼眸看向李莲花。
这一举动,顷刻间便惹得四顾门在坐的其他人愤愤不平。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敬给我家门主的茶!”
其中最坐不住的是石水,长鞭一甩便站起身来。
乔婉娩拉住她的手,目光转向李莲花,也是满眼的不解。
以她对李先生的认知,此人绝非如此没轻没重的性子,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隐情。
“这是来砸场子的吧,李门主,直接给他一脚踢下去!”
“哪儿来的阿猫阿狗也敢大言不惭喝李门主的茶,赶紧滚下台来!”
“李门主,你若不方便,我们这些看热闹的搭把手,将他轰出去就是!”
台下躁动不已,李相夷皱眉看着李莲花,此人如此反常,他第一反应就是,这茶莫非有什么问题。
“你若渴了,四顾门有的是茶水让你解渴……”
李莲花一压眉梢,“那不行,我就看上这一杯。”
他眉眼含笑看李相夷,转过身仰头便将一杯热茶灌下去。
李相夷错愕一抬手,分明距离得这么近,他却没来得及阻止。
场中所有人都是一愣,那江染眼中更是凝出一抹狠戾的杀意。
就在众人愤然拍桌而起的间隙,却听得一声脆响,李莲花手中的茶盏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再看过去,只见他鼻间血液顺流而下。
紧接着,眼眶耳廓,都开始蜿蜒渗血。
李莲花踉跄倒退两步,重重咳嗽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李莲花!”
混沌之间,身后有人扶住了他。
七窍流血,乃是身中剧毒之象!
红衣的少年难掩惊惶,连连抬手按下他几处大穴,运气相救。
另一道人影隔空踏来,满腔的怒意。
“李莲花,这就是你答应我的,好好活着?”
李莲花呼吸困难的挤出一句话来,气若游丝,“放心……死不了。”
李相夷声音有些低哑发颤,“你早知这茶有毒?李莲花,你为何替我喝下,你为何不与我说明……”
李莲花的血染得他红衣更明艳,只是断脉象,便知此毒凶险异常,李相夷一时心乱如麻,不住的往他体内过内力。
李莲花回眼看着李相夷,染得透红的唇角微微上扬,而后眼眸一闭,彻底失去意识。
我受过的苦,你不必再受一回,我遭过的罪,你也无需再遭一遍。
碧茶毒入体,本该半月后才发作。
但他体内十年的毒被新入体的碧茶引动,这才落得个血溅当场。
他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喝下碧茶,让角丽谯无路可退。
“角丽谯!”
笛飞声怒斥一句,现在李莲花这副鬼样子,他满身的怒意自然无法排遣,只能将怒火都灌注在罪魁祸首身上。
江染……不,角丽谯抬起头,又是惊惶又是雀跃。
“尊上,你竟能认得出我……”
下一刻,一柄刀横在她颈侧,刀锋划过脸颊,渗出一丝血迹。
“啊!!”
她伸手捂住脸,惊慌失措的大叫。
“尊上,我做得这么多都是为了你啊,你为何如此待我!”
云彼丘三两步过去护住她,“阿染,你没事吧!”
台下众人吃了如此大的一口瓜,一时间议论纷纷,整个四顾门吵得像一锅沸腾的粥。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李相夷扬声怒喝,“都闭嘴!”
红衣少年通身气势慑人,声如千钧贯耳,顷刻间震得四下寂静无声。
“今日之事,实乃四顾门看查不严,让诸位见笑了。”
“门中还有些内务要处理,不便久留,诸位自便。”
他蹲身下去,将李莲花移到背上,再度站起来,目光冷得像是一把利剑,扫过角丽谯。
而后又转向云彼丘,神情复杂,“彼丘,你该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说罢,一双冷冽的眼不夹杂丝毫情感,看向前方。
“石水,全都押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那边的石水连忙拱手应下,“是!”
李相夷这才背着李莲花,一步一步走远。
笛飞声抬脚想跟上,又顿住脚步,扬声开口,“你若想知道他的事,今夜来寻我,我等你到三更。”
李相夷脚步顿了一下,却并没有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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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飞声说等他到三更,便是真的只到三更。
他坐在地牢里,仰头看了一眼天窗外的月。
时辰到了。
他锵然拔刀,一刀斩断了铁链。
黑暗的过道中响起脚步声,气劲沉稳内敛,彰显来人功夫不俗。
红衣少年的面上显露些许疲惫,迎面对上逃狱的笛飞声,丝毫没觉得诧异。
“别来无恙,笛盟主。”
笛飞声推门而出,问的第一句话是,“他怎么样了?”
李相夷挑起眉锋,“谁,角丽谯,还是李莲花?”
笛飞声几步走到他面前,眉头紧皱。
“李莲花。”
李相夷这才看他一眼,“这倒是奇怪,你不关心你金鸳盟的圣女,反倒关心一个无关紧要的旁人。”
“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你不说,本尊自己去看。”
笛飞声不欲与他多言,抬脚就要走。
李相夷剑鞘一横拦住他的去路,笛飞声冷冷看他。
“李相夷,我此刻无心与你一战,让开。”
李相夷收回少师,颇为意外的打量他。
“稀奇,这世上竟然有事能在你心中比得过武学。”
笛飞声抬脚就走,李相夷扬声叫住他。
“我以扬州慢压制了他的毒,人现在是安全的。”
却见笛飞声脚下半点不减速,径直往外走去。
在今日订婚大典上,笛飞声探他经脉,就知道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但总归要去见上一面,才能放心。
李相夷也不拦着,一路与他去了安置李莲花的厢房。
李莲花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呼吸都比平日里绵长有力了不少。
笛飞声探手去摸他的脉,感受到他体内浑厚绵长的一股气劲,情况甚至比起上山之前都好了不少。
他问,“你先前说……用什么给他疗的伤。”
李相夷答,“扬州慢,怎么了?”
笛飞声愣神好半晌,才替李莲花盖好被子,转身出了门。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桌前,笛飞声将那二十三颗雷火弹摆在桌上。
“角丽谯已叛逃金鸳盟,与我再无半分瓜葛,这是她盗走的雷火弹,今日我来的时候,埋在四顾门的各个角落。”
“还有一颗下落不明,有可能会在任何地方。”
李相夷看着那沾着土的雷火弹,眉头止不住的收紧。
“多谢了笛盟主,今日若非有你,四顾门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笛飞声看着他,摇了摇头。
“我是跟着他来的,等他醒了,你好好谢谢他吧。”
李相夷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皱着眉头看房中。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这么多,关于四顾门的事情。”
不论是上回连带书信寄过来的那个木盒,还是今日的这杯毒茶,李相夷都有一种感觉,
一种,李莲花仿佛早就洞察一切的感觉。
笛飞声隔着面具,目光久久凝视他。
说话的神态语气,连皱眉的模样,都如此相似。
李莲花,李相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此刻,所有难以疏解的结都化开了。
“他不是了解四顾门的事情,他是了解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