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把20章 再遇梁群峰
有些人,不想面对也得面对。
有些事,也不能拖着。
想通这个道理,祁同伟还是来到了梁群峰的办公室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没人答应。
正准备第二次敲门时,梁群峰的秘书‘管磊’走了过来,看见祁同伟后,微微愣了一下。
“管处长,梁书记呢?”
“他今天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管磊盯着祁同伟,“你是……第三检察部的祁同伟?”
“我是。”
“你找梁书记有事吗?”管磊稍显谨慎问道:“如果有急事,我可以帮你打个电话。”
祁同伟点点头,“那就拜托管处长了,确实有急事要找梁书记。”
“好的,你稍等。”
说话间,管磊已经拨通了梁群峰的电话。
几秒后。
管磊放下手机,面向祁同伟,轻声道:“梁书记在家,让我带你过去。”
“麻烦管处长了。”
跟着管磊,祁同伟又一次来到省委家属大院。
到了门口,管磊很自觉离开。
看着并不陌生的房子,祁同伟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梁璐。
看见祁同伟,她眯着眼睛,神情怪异,“你来干嘛?”
“我找梁书记。”
“是同伟来了呀?”客厅传来苍老且憔悴的声音,梁群峰头捂热毛巾,走了过来。
“爸,你还生着病呢。”
“去泡茶!”梁群峰瞪了梁璐一眼,把祁同伟请进家门。
熟悉的客厅,熟悉的布置。
“同伟,坐!”梁群峰伸出手,示意祁同伟坐下说话。
这时,梁璐端着茶水过来。
可她很不爽,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不开心地回到房间。
关门声贼重。
梁群峰摇摇头,“同伟,别见怪,这丫头让我宠坏了。”
怎么说呢。
梁群峰有三个孩子,老大老二一个从军,一个从政,能力一般,平平淡淡,没有什么耀眼的政绩。
梁璐是老三,也是唯一的女儿。
对这个女儿呢,是梁群峰的偏爱,正因为如此,才养成了梁露无法无天的性格。
当然,这一切祁同伟都见识过。
见怪不怪吧。
落座之后,他没有寒暄,直接拿出从档案局调出来的文件,单刀直入道:“梁书记,这是检察院找到的一些合同和文件,主要内容,是韩市长在职期间,涉及到的职务犯罪,还请你过目。”
梁群峰接过文件,眼角没有太大的波动,接着把文件放在一边,盯着祁同伟,“这事儿,我一直都知道,也反应过,不过都被肖书记给搪塞了过去,怎么?zy想动手了吗?”
祁同伟一愣。
他没想到梁群峰上来就贴脸开大。
沉思了一会儿,组织语言道:“梁书记,别误会,zy和肖书记的事,我一个处长什么都不清楚。不过,韩市长滥用职权的事,检察院确实接到了不少举报,瞿检察长和林书记的意思是征求你的意见,再下发拘捕文件,先把人控制起来再说。”
梁群峰点点头,“我支持检察院的工作,也同意下发拘捕文件。”
说着,便在拘捕文件上签了字。
作为汉东政法系统一把手,梁群峰签了字,就代表拘捕令成了。
祁同伟没有意外。
缉拿韩兵,就相当于向肖鸿运宣战,出手的又是检察院,汉大帮算是坐享其成。
简直美哉。
拿到拘捕文件,祁同伟舒了一口气,站起身,就想告辞。
可梁群峰又开口了。
“同伟,别急,今晚皇乐马场有个商业晚宴,韩兵会过去,到时再缉拿他不迟,先陪我聊聊天。”
聊天?
祁同伟盯着梁群峰,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同伟,你知道我多大了吗?”
“五十七?”
“不对,五十八了。”梁群峰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包烟,拆散后递给祁同伟一支,“我不抽烟,不过我知道你喜欢抽,这是家里,我找你聊天,你放松一点。”
祁同伟接过烟,看了一眼。
好家伙!华子!
这玩意,祁同伟平时可舍不得买,如今梁群峰大方,他也不客气,点燃后就开始吞云吐雾。
怎么说,梁家欠他的,不抽白不抽。
梁群峰乐呵呵一笑,“同伟,问一个问题,你还记恨我吗?”
祁同伟吐出烟圈,想了想,“梁书记,想听实话?”
“实话。”梁群峰点点头。
“记恨,尤其在边陲乡镇司法所时,简直恨的牙痒痒。”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梁群峰忽然站起身,弯下了腰。
这一幕,让祁同伟猝不及防。
这老梁头怎么了?
转性了?
梁群峰道弯欠后,又坐了回去,“同伟,说实话,当初是我错了,我不该用那些卑劣的手段,让你对露露臣服,可话说回来,我真是很看好你,非常的看好!如今,你也没让我失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出色。”
“梁书记,你这是……”
“别误会,我没其他意思,就是单纯的道歉。”梁群峰继续道:“我知道,你受过的伤,一直都在,也不期望你原谅!我只想表个态,当初是我错了。”
不可一世的政法书记认错了?
祁同伟向外看了看。
不对啊,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接下来,梁群峰话锋一转,“同伟,能帮我一个忙吗?”
见祁同伟不说话,梁群峰咳嗽两声,意味深长道:“帮我带一句话给zy,就说我老了,身体也不行了,只要zy同意,我随时可以退居二线,行吗?”
祁同伟还是没说话。
也不知道说什么。
梁群峰再次道:“同伟,明人不说暗话,韩兵干过的那些事,不是什么秘密,可因为肖鸿运的原因,检察院一直都是睁一只闭一眼。如今,检察院忽然要动他,瞿静春也没那个胆,应该是zy给了他底气,对吗?”
很对。
可祁同伟不能承认。
有些事儿,哪怕大家都知道,也不能说出来。
装聋作哑也是一种策略。
他沉默。
梁群峰继续道:“最近身体不好,我就经常在想,这官做多大,才算大?后来,回忆起年少时的梦想,也就是造福于民!可人啊,往上爬时,就容易丢了梦想,容易被权势蒙蔽双眼!老了,我也不再执着了,人不可逆天而为,这次生病,算是因祸得福,让我看开了!”
“同伟,我还记得刚干政法时,老师说过,舍得一身剐,方能干政法!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失去了很多,也获得了很多。”
“可我最怀念的,还是年少时一腔热血的自己,找不回来了。”
“没有一往无前的勇气,我选择退居二线,只希望你带个话给zy,看在我这么多年劳苦功高的份上,让我体面的退下来。”
“行吗?”
梁群峰又一次看向祁同伟,目光中没有以往的犀利,更像个垂暮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