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竟是忍不住要哭了
赵承砚几次推让,仍想侍奉阿爹,末了耐不住官家和娘娘的催促,这才由人领着去歇息了。
直到洗漱罢躺在了床榻上,在无人的黑暗中,赵承砚才泄出一丝讥讽的笑来。
心说官家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忘试探,且这心思若能用在朝政上,用在造福黎明百姓身上,也不至于弄得朝廷党羽林立,派系倾轧。
就是再指望着雀儿又能如何,雀儿指望得上吗?
他而今连抚养他的娘娘的心思都全然看不出呢!
再加上吴美人肚子里的那个,倒是热闹了,且看看下一个要死的是谁,能活到最后的又是谁吧。
这样的皇位他断不想要!
别看赵承砚在宫中长大,可这么多年来仍是睡不惯的,翻来覆去半夜,不是觉得褥子潮湿便是觉得锦被不贴身。
虽官家防备着赵承砚,可怎也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苛待了他去。
无非还是赵承砚幼时的阴影总挥散不去,只还在宫中,便叫他难受。
闭目养神直到天亮,赵承砚坐了起来,朝外叫了一声儿,微沙哑的嗓子压得低低的。
“卯儿,过来。”
赵承砚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卯儿一看便知道官人没能睡好,然主仆俩一般德行,都是一副疲惫的模样。
“官人,可是要伺候您更衣梳洗?”
赵承砚微微摇头,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进宫进的急,而今阿爹身子未愈,我得看着阿爹身子妥帖了才放心回去,你一会儿回去一趟,给我拿来几身换洗的衣裳,常用的器具。”
“不想阿爹娘娘劳心劳力之下,还要操心我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卯儿低着头一副静听的模样,然听得官人甫一开口,便知道这话不是说与他听的。
是防着隔墙有耳。
卯儿凑近了些,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心递了过去,赵承砚果然嘴上说的和手上写的全然不同。
然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赵承砚入宫急切,未曾与柳云清知会一声,虽云清问了府上的小奴也能知道他的去向,但到底怕人挂心,便叫卯儿出去同柳云清说一声。
二来,赵承砚在宫里劳心费力一两日,官家什么时候叫他回去还不得知。
从前过惯了这样的日子不觉有什么,可自身边有了云清,他每天都是快活的。
就像是由奢入俭难,赵承砚只觉这日子实在难捱,除了下头的妹妹们,这宫里头其他的全都讨嫌。
或许他也是别人心里讨嫌的那个,然这规矩不得不叫他们维持面上的和气,若不得柳云清的安抚或什么随身小物的陪伴,赵承砚当真觉得自己坚持不住。
卯儿闻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儿,也不待伺候官人起身,他便出去办差了。
赵承砚则又躺了回去,又不上朝,官家也不起那么早,他自也可以多躺会子,少应付外头的人。
直到外头传来小奴们往来的轻微脚步声了,赵承砚这才起身。
伺候官家漱洗、更衣、用药、用膳,间或还要提防着雀儿的任性。
官家把雀儿交给他了,赵承砚处置政务之时还得给雀儿讲规矩,教他些道理。
便是身边还有常教授雀儿的两个先生跟着也是不成,赵承砚就没见过这样顽劣的孩子。
赵承砚记事早,而今还记得自己三岁时已然整日起早贪黑跟着邓国公读书了,每日邓国公还未入宫,他便起身读书半个时辰,待邓国公走,他亦自觉去读书。
他那时固然有拼命读书,为了讨阿爹和娘娘欢喜的成分,可也知道读书是为了自己,使自己明智聪慧。
可换作雀儿,他真是一概不懂事,不耐烦了还要将手上的笔撂出去。
直将案头的奏折信件弄得一塌糊涂,赵承砚的衣袖也叫他染得墨迹斑斑,先生规劝他,他还不引以为耻,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赵承砚叫他烦得头痛,干脆吩咐身边的小奴。
“既太子坐不住,趁着天好便带着他在园子里跑跑吧。”
而后再同雀儿商量,叫他玩一个时辰,回来读书半个时辰。
雀儿虽不情不愿,但瞧赵承砚似乎是个好说话的,便也痛快答应下来,还没跟着小奴去玩儿,便已然开动脑筋,琢磨着一会儿怎么跟阿兄软磨硬泡,好叫他再放纵些了。
兄弟俩倒是想到了一处,赵承砚也压根儿没想着一会儿再用心教雀儿读书。
他这样的年纪,在外头疯跑一个时辰,甫坐下来一听人读书就要犯困,困了正好,困了便睡,也叫他清净些。
待雀儿跑累了回来,吃了些茶点,一听人念书果然睡着了,赵承砚摆出心疼的样子亲自抱着雀儿在旁边的小榻上歇息,再处置政务果然清净。
但处置起来也不可叫人瞧着太得心应手,遇到稍复杂些的赵承砚便做犹疑困难之状,或是请教了跟前的几位,或是留下回头给官家和娘娘送去。
如此演戏也十分疲惫,好在晌饭歇息是盼得了卯儿。
赵承砚回了偏殿,也做不来旁的样子了,急急问了卯儿去。
“怎去得这样久,叫我好等!”
卯儿却笑,先是塞给了官家一个鼓鼓囊囊荷包,继而将食盒推到了官人的面前。
“这可怪不得我,我见了柳娘子只一说您的可怜,柳娘子可心疼坏了,亲自侍弄了点心去,说是蒸的什么红枣鸡蛋糕,这才费些功夫。”
“还有这荷包,您说想要点儿什么,柳娘子惯打扮利落,也寻不着什么合适的,便将自己的荷包解下来给您了,里头是柳娘子挽发用的绸带,您可收好了。”
这几样子东西,可真真是送到赵承砚心坎儿上了。
只见他将荷包小心翼翼贴在心口藏好,这才打开了食盒,瞧见了里面橙黄橙黄的鸡蛋糕去,个个胖胖鼓鼓的,散发着香甜气。
赵承砚咬了一口,外头宣软浓香,还有股子淡淡的奶香味,里头是枣泥的芯儿,绵密甘甜。
也只是这一口,便叫赵承砚恢复了通身的气力,才觉得活过来了似的。
“我、、、我竟是忍不住要落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