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状告姘头虞莲
那么大个人了,怎么像是个被人丢弃的小奶狗似的?
罢了罢了,赵大官人平日里对她这样好,今儿她疼一回人也使得。
赵承砚喜滋滋跟着自家猫儿回了卧房,将团娘子安置在了自己的枕边。
柳云清是睡到天快亮才走的,赵承砚这心机男居然先把她哄睡了。
若非外头的那窝小麻雀们又一大早吵嚷个不停,她真不知回去了该如何给阿娘解释她夜里宿在了何处。
柳云清寻个了角落变成人,走在大街上时才五更天,太阳还未升起来,早市就已经开起来了。
卖吃食的店面缓缓升起炊烟,曹婆婆肉饼的香味蹿出来老远,柳云清摸了摸钱袋子,花了十八文买了四个,饼皮焦脆内里柔韧,一掰开里头滋滋冒油,咸香咸香的。
曹婶娘认出她来了,见她身子好端端和从前一样,高兴得不知该怎么好了,硬是不肯收她的铜板子,推拉好一会儿,免了两个子才作罢。
“好孩子,以后可不敢再做傻事了,活着多好啊是不是?你爹若是再训你,你只管来婶子这儿,给婶子做闺女,咱家的肉饼子随你吃!”
曹婶娘下头五个儿子,见着哪家的好闺女都想拐回家呢!
柳云清忍不住笑着应声:“哎,多谢婶娘,在家躺了着两个多月我也是想明白了,且不说我阿爹如何,我最不该对不起我阿娘,她不容易。”
“正是正是!”
曹婶娘在围裙上抹了两下手,让大儿子顶了她的位子,匆匆忙忙绕出来递给柳云清一个小竹篮,里头是满满的还挂着露水的枇杷。
四月里市面上的鲜果还多是暖房里养出来的头一茬,比应季每斤贵上四五文呢,柳云清哪肯收。
“好孩子这些你拿着,从前麻烦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这段时日才叫我知道你帮了我家多大的忙,婶子嘴笨不会说话,这果子不是甚值钱的,你只管拿去!”
曹婶娘他男人是个不中用的,五个儿子里三个都在学堂里读书,饶是她这肉饼店经营得十分红火,供这么些个读书郎日子也紧紧巴巴。
她自小就喜欢曹婶娘的手艺,曹婶娘也和气,她儿时生得可爱,曹婶娘和些个街坊没少疼她,后来她掌了家里的铺子,也给曹婶娘这般的行了不少方便。
书房里除了做雕版印书的买卖,还搭上些笔墨纸砚配着,总有纸笔不够好的,不好摆在店里,柳云清便卖做人情半价给了曹婶娘。
莫小瞧了纸张的价格,在汴京,只黄麻纸就得五文,品质再好些的就得十文二十文,听着好似不多,然这是一张纸的价格。
一张纸一篇文章还写不下,可想而知读书有多贵了,至于让文人名家心醉神迷的澄心堂纸,那可当得一句有市无价。
曹婶娘如此做派,必然是这两个月里便宜纸笔无处寻,真去买了倍感肉疼,不由也跟着恨起了她阿爹柳掌柜。
柳云清想了想直接收下了:“婶娘别跟我客气,等过两日我再掌了店,你只管去寻我,我都给哥哥们留着呢。”
“好好!”
得了柳云清的话曹婶娘不免欣喜,倒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倒也不急,你好好养着身子,旁的事儿都不要紧。”
告别了曹婶娘,柳云清又碰见了几个相熟的街坊,钱没花出去,东西倒是收了不少,到家正好喊了阿娘和妹妹们吃饭。
知晓这一桌都是街坊熟人们的心意,齐氏可叫孩子们记住旁人的好,以后得晓得报答。
今儿是个好天,辰时就晒得人身上犯暖了。
这个点儿正是官员们下了朝会去各衙门当值的时间,也是早市结束集市开始的时候,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没人在意一个穿着素衣迭裙的小娘子,提着个小包逆着人流直奔开封府去了。
开封府知府张若谷骑着毛驴赶往衙门去,他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提着个油纸包,里头是几个玉楼的包子,内人这几日身子不适,他便也吃得简单些。
门前的差役见大人前来,忙上去替张大人把住缰绳,抬手扶着他下来。
这张若谷一只脚才刚挨着地,不知从哪儿蹿来一个小娘子,噗通跪在他脚下就哭。
“知府大人,草民乃高头街柳氏书坊大娘子柳云清,要状告教坊司鼓笛部的虞莲娘子,抢占家产,雇凶杀人。”
“两月前草民曾落水昏迷不醒,昨日醒来便见那虞莲带恶徒闯入我家门又打又杀,家中书坊也被歹人所占,家父已然失踪月余,恐遭毒手,还请大人缉拿歹人,为我亡父做主、、、、、、”
这小娘子哭得跟唱得似的,吐字清晰,嗓音洪亮,气息悠长,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委屈倒了个尽。
原衙门前还算清净,这下子里三层外三层围得都是看热闹的人。
汴京人多繁华,虽每日也发生不少口角摩擦,然这样耸人听闻的还是少见,自然是要瞧一瞧听一听的。
些个做买卖的精得很,挑着扁担便钻入了人群,叫卖饮子的、果子的,甚至有卖炒南瓜子的,竟全把这儿当瓦子勾栏了!
张若谷年逾五十,虽清瘦却不显孱弱,长须美髯,生得一副儒相,他本人也确如此。
他年轻时曾在全州做官,为官清正,不为搏取虚名做违背情理民心的事,所到之处,均留下“循良”美名。
许是这样的场景见得多了,张若谷不急不慌,先将自己的包子给了差役拿去,亲自扶了柳云清起身。
“柳大娘子莫哭,昨日你二妹带人前来报官,本官已有所耳闻,便是你今日不来伸张,本官也是要派人寻你过问的。”
安抚罢柳云清,张若谷又面向周围的一众百姓扬声道。
“官家将汴京交给本官治理,如今出现了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本官一定查明到底,给柳家大娘子一个交代,给诸位一个交代,绝不偏听偏信,颠倒黑白!”
众人一听立即呼喝,道张大人清廉公正,不是个徇私枉法之人。
还有热心的安抚柳云清,且叫她将心放在肚子里,若谁人敢做假证亦或是污蔑,诸位看官凭着吐沫就能淹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