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小叫花子
“是，王掌柜。”伙计低头应道。
回忆结束，伙计停下了搓指甲的动作，长叹了一声。
今日都是那夏日冰铺开业的第六天了，但看样子他们的库存还很充裕的样子呢？
自家这冰铺再这样下去是不是要倒闭了，算了，倒闭就倒闭吧，他正好去对面夏日冰铺应聘。
他上次从铺子门口经过的时候，可看到了他们招人的红纸，想来是来买冰的客人太多了，现在的三个伙计忙活不过来吧。
听说人家一个月可是有三两银子的薪酬，还会从他们铺子售卖冰桶的总金额中抽利给他们分，估计一个月能到手十两银子！
老天爷呀，他卖一整个夏天估计都没有十两银子。
不行，自己还是得赶紧抓紧机会，等上个月的薪酬一发他就跑路吧，反正也就是在后天了。
像他一样想法的各大冰铺的伙计并不在少数，于是这些以为夏日冰铺马上就会倒闭的掌柜们，不仅没看到夏日冰铺倒闭的颓势，反而是看到它的分铺越开越多。
自家跑路的伙计几乎都去了夏日冰铺工作，察觉到这点的掌柜们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
短短几日时间，夏日冰铺如同燎原之势，名号响到在京城内几乎人人皆知。
宋群青给谢燕书有关冰铺的计划书中，对于铺子的要求就是越小越好，一来这种小铺子基本没人愿意租，二来可以节省资金，好让夏日冰铺能在京城的各地都开起来。
至于召集起来的那群流浪儿，是宋群青和谢淮安在一次偶然中发现的。
他们带着若晴和若瑜去火锅铺子吃了顿午饭出了门，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跪在铺子的不远处，面前还放着个豁口旧碗，里面零零散散地有着十几枚铜钱。
“哪里来的小叫花子，别在我铺子门口乞讨，臭死了！”
隔壁的布行老板刚从外面谈完一笔生意回来，见到铺子门口跪着的小孩子，眉头立马皱成了川字。
他们做生意的极其看重门面，现在自家铺子门口跪着个乞丐，说不好会劝退多少贵人。
那乞儿头发散乱如杂草一般，前面的头发已经长到遮住了大半张脸。
听闻那老板的怒喝，她的耳朵动了动，十分乖顺地拾起破碗，跪着往旁边的铺子移了移，随后又将破碗放置自己跟前。
她抬起小脸，露出了一双饱含乞求的大眼睛，颤声道：“求求老爷行行好，赏口饭吃吧，我妹妹生了重病就快要不行了……”
京城内的无父无母或是被抛弃的孩子并不在少数，像面前这种小乞儿布行老板见得多，他根本不为所动，而是嫌恶了挥了挥手，命令铺子内的伙计：“快把他赶走，别影响了我的生意！”
铺子的一个伙计闻言，立马上前单手就把瘦弱无比的小乞儿拎了起来，就要将她拖走。
那小乞儿在他手中拼命挣扎，却无奈力气太小，只能任由眼泪一滴一滴往下。
“太可怜了……”若瑜看着这一幕，嘴紧紧抿着。
他看着这个小乞儿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前几年的自己，爹娘双双去世，家中还剩个重病的哥哥，他们差点也要沦落到去当乞丐了。
不过……
若瑜抬眸看了眼牵着自己的高大身影，幸好大哥病好后就改了性子，支撑起了整个家。
“大哥……”他扯了扯宋群青的衣袖，见他看过来，小声说道，“他也太可怜了，能不能给他一点银子……”
他的声音虽小却十分坚定，宋群青和谢淮安对视一眼，都没想到一向胆小的宋若瑜愿意为一个陌生小孩开口。
宋群青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发，沉声道：“若瑜，我们不能直接给他银子。”
“啊？为什么？”若晴皱起了细长的眉毛，她显然也同意若瑜的看法。
若瑜也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大哥，那小乞丐的妹妹都生病了，只有给他们银子才能买得起药呀？
“你看那孩子轻而易举就被一个男子拎了起来，若是直接给了他银子，怕是不到一刻钟就会被抢了。”谢淮安蹙着眉解释道。
若晴和若瑜虽过了两个月的苦日子，但一些村里的好心人总归是照顾这两个孩子的，因而他们并未见识过真正的流浪儿过的是什么凄惨日子。
这些孩子们无父无母没有依靠，年纪小力气小，乞讨的好地方都被大乞丐占了，他们也只能走到哪儿跪到哪儿，一天下来总能有一两个铜板的收获，买个馒头便就是一天的吃食了。
有的小乞儿甚至还会被一些丧良心的成年乞丐抓起来帮着自己乞讨获利，更有甚者会打断孩子的腿或是伤害孩子的身体使其残疾。
逼着这些孩子去街上乞讨，凭借着好心人的怜悯之心大赚一笔，而乞讨来的钱基本都归了大乞丐，小孩们只是个赚钱工具。
不过看眼前这个小乞丐，身上虽然没几两肉，但好在身体健全，不得不说也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两个小孩儿听了他的解释，略一沉思便明白了自家大哥的意思。
看着那小孩儿被那伙计拖着，谢淮安也不再犹豫，而是快速上前几步，大喊一声：“喂！放下他！”
那伙计正对着小孩呲牙咧嘴，闻言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冷着俊脸的小双儿双手叉腰盯着他看，眼睛中仿佛跳动着一团火焰，他身侧还有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那伙计手不自觉地一松，小乞儿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显然十分伶俐，把眼前的形势看得很清楚，立马跑到了那两人的身后。
见到这两人衣着富贵，身边还跟着侍女侍从，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物。
布行伙计讪讪一笑：“两位贵人，人我已经放了，您二位请随意。”
说完后，他就快步走进了布行当中，估计是跟那满脸横肉的布行老板告状去了。
“欺软怕硬的东西！”谢淮安冷哼一声，随后柔和了面色，朝着他们身后的小乞儿低声道：“别怕，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妹妹是怎么回事？”
那小乞儿脏兮兮的一张小脸已被眼泪洗刷得一块白一块黑的，看着十分狼狈。
听到眼前这温柔的问好，她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将自己的身世说了出来。
原来她叫豆豆，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抛弃了，她妹妹可可前天不知怎的全身发热，连续几天高热不退。
她在药铺门口抱着妹妹乞求了很久，那大夫才叹着气帮妹妹诊脉，说是受了风寒发了高热，要熬药退热才行，但是药材都是要花钱的。
她和一起的小伙伴凑了所有的铜钱，才能勉强买得起一份药，这才保住了她妹妹的一条命。
可现在……几天过去，他们乞讨来的铜钱依旧凑不够，这才鼓起勇气来了主街道乞讨。
宋群青眸色沉了沉，开口问道：“你妹妹现在在何处？带我们过去吧。”
豆豆愣了一瞬，抿着唇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两个大人都知道她是在害怕自己等人不是好人，怕把灾祸引到伙伴们身上。
谢淮安眸子一动，心间涌上一个主意，他笑着指了指身侧之人：“豆豆，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宛平县现在的县丞，你不信我们，难道还不信当官的吗？”
县丞？豆豆眼睛瞬间睁大，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那男子。
若晴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安慰道：“豆豆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被人突然拉住手，豆豆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想把手从那漂亮小姐姐的手中收回来。
她怕自己满是尘土的手弄脏小姐姐，却不想那小姐姐把她的手拉得更紧了，抬眸看去，就见那小姐姐朝着自己灿烂一笑。
豆豆抿了抿唇，心中冒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让她又忍不住想哭了。
她抬头扫视了一圈围着自己的两大两小四个人，见他们的脸上都挂满了担忧，就连那位官大人也是担忧地看着自己。
豆豆坚定了想法：“那大家跟我来。”
她刚一转身就又被那双手扯住了，转头看去听就听到小姐姐笑着让她上马车，她在马车上指路就好。
马车并不奢华，但是内部的布置却十分舒适，她有些拘谨地站在马车角落。
自己身上太脏了，她不想污了这马车的软垫。
却不曾想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强硬地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豆豆瑟缩了一下，眼神余光偷偷观察两个大人。
见他们脸色如常，并没有因为自己身上脏而有意见，她才松下一口气，安心地坐在了位置上。
豆豆在京城中生活了快十年，见过的豪华马车数不胜数，但她却是头一次坐马车，偏头朝外望去，街道旁林林总总的铺子全被马车甩在身后。
跟着豆豆的指引，马车一路从内城往外。
衣衫破烂的少年刚一踏进庙门，就见一个男孩快速跑了过来，整个人已经慌到六神无主。
“狗子哥哥，不好了！可可的额头越来越烫了，这可怎么办呀！”
“什么？早上不是已经将降温不少吗？怎么会这样？”少年脸色一变，将手中的破碗随意放置在满是灰尘的供台之上，绕过神像往后跑。
只见神像后面那一块狭小的空间挤着十几个小孩，正一脸焦急地围在躺在地上的一个小女孩身边。
听到外头传来的声音，几个小孩齐齐回头，看向了一脸担忧跑来的少年。
“狗子哥，你回来了，你快来看看可可呀！”
“我刚回来就看到可可正在痛苦叫，你们说可可是不是……”
“别胡说，可可肯定能好的！”
“有狗子哥哥带着我们，我们肯定能给可可凑齐药钱！”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语气中尽是对那位可可的担忧和对那少年的信任。
叫狗子的少年快步走到孩子们给他让出的位置上，一眼就看到躺在茅草堆的可可一身肌肤都通红，浑身还不停地打着摆子。
他颤抖着手摸了摸可可的小脸，只觉得触手可及的地方一片滚烫。
“不行了，不能再等下去了！可可必须立马去看大夫。”狗子捏紧了拳头，扫视了一周，最后视线停留在另一个只比他小了一些的男孩子身上，“石头，你去把大家碗里的钱拿过来。”
叫石头的男孩红着眼睛用力点了点头，跑着出去了。
很快他就把大家乞讨来的铜钱装到了一个碗中，孩子们看着还没到一整碗多的铜钱，都有些失望。
狗子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破旧的钱袋子，将袋子里的钱全部倒了出来，孩子们眼中再次燃起了希望。
狗子一枚一枚地数着，等到将最后一枚铜钱装进了袋子，他抬起头咧嘴一笑：“二百三十六文，应该够给可可买一次药了。”
“狗子哥，上次我们跪着求了那个大夫好久他才愿意两百文一包卖给我们，这次他会不会……”石头则没有他那么乐观，年纪小小眉心就有了几道明显的皱纹。
孩子们闻言，原本笑着的脸也慢慢变平静下来，有接受不了的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有了人带头，其他孩子都忍不住抽抽噎噎起来。
狗子咬着牙用力捶了一下地，一双眼睛亮的吓人：“不管了，石头抱上可可，我们一起过去跪着求大夫，他肯定会同意的。”
他明显是孩子们中首领一般的存在，见他开口孩子们都含着泪点了点头。
“等等，豆豆他们呢？还没回来？”狗子揣着破钱袋就要出发，猛然发现弟弟妹妹们的数量不对劲。
负责照顾可可的女孩儿站了出来，小声说道：“你们出发后不久，豆豆就带着其他五六个人去了内城。”
狗子闭了闭眼：“我说过不能去内城的。”
“豆豆说是内城都是贵人，说不定能带回更多钱来。”那女孩儿咬着唇。
狗子捏着拳头，牙齿咬得吱吱响：“这我能不知道吗？但内城是什么地方？满地都是贵人的地方随意一人就能无声无息地把我们这群没爹没妈的弄死，之前的教训你们还没吃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