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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乌饭麻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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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生一般都知道,选课的时候尽量避开周五的课,这样就能获得三休。

    除此之外,还要仔细研究学校校历,看看哪天碰上中秋、国庆、元旦、五一放假的几率更高,就把哪天的课选得满满的。

    选课之前要善用论坛搜索,免得选了雷课哭都没地方哭。

    可惜简云舒是个初出茅庐的菜鸟新生,两眼一抹黑,听着名字休闲就选了个周五下午的《养生与美学》,老师叫贾全。

    她前周没去上课,不清楚情况。上周一到教室,七道目光齐刷刷地盯着她。

    她才知道这课算上老师只有八个人,所以……老师和同学第一节课就知道她光明正大翘课了。

    养生的第一个专题是“太极”,老师要求所有人穿着练功服站桩听课。

    尽管已经是九月下旬,秋老虎威力不减。春困秋乏,早上没到五点就起来的简云舒站了没几分钟就酝酿出困意,只好在脑子里报菜名提神。

    因为她公然翘课,贾全自然把她当成靶子。此时正好讲到一个重点,便点她起来回答:“你怎么理解阴阳平衡?”

    简云舒冷不丁被点名,瞌睡虫跑了大半。可是她也没认真听,下意识求助性地看向旁边的男生,结果对方也是一副刚清醒的样子。

    她只好硬着头皮答:“阴阳平衡,就是指阴气和阳气要达到平衡。”

    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贾全:“能举个例子吗?”

    “比如……比如苦瓜、杏仁、荞麦属阴,羊肉、桂圆、枸杞、生姜属阳,在制作食物时要注意食性,合理搭配。秋季要多吃温热补气的食物,所以我推荐苦瓜炖羊肉,加枸杞生姜?”简云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贾全听了这一串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气极反笑:“怎么?刚刚做梦梦见在吃满汉全席呐?各位同学,我让你们站桩,不是叫你们睡觉的!”

    所有人心神一凛,赶紧调整好姿势。

    一节课站桩下来,腿直接报废。太极看起来没什么大的动作,可比跑步累多了。

    简云舒捶捶自己麻掉的腿,收拾了书包正打算走。

    刚才站她旁边的男生突然叫住她:“云舒!”

    简云舒疑惑地转过头,没记错的话,她和这个男生并不认识。

    “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找个伙伴一起下楼。对了,我叫顾修齐,你也可以叫我小齐。”顾修齐个子不止一米八,脸却是可爱挂的,一双下垂的狗狗眼显得很无辜。

    “好的,顾修齐同学。”可惜简云舒现在自己累得像狗,根本没空打量对方。

    “这课除了累点,别的都挺好的,最重要的是人少。”顾修齐边走边说。

    简云舒:人少有哪里好的?老师一节课就把全班同学的名字记住了。

    顾修齐自顾自说:“云舒你上课说的那个苦瓜炖羊肉是什么味道啊?我之前都受不了苦瓜的味道诶。”

    简云舒正盘算着回寝室洗个澡换身衣服,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苦味呗。不过枸杞带点甜味,姜又带点辣味,如果羊肉鲜的话口感会很丰富。”

    ……

    简云舒自诩是比较健谈的人,但回到寝室还觉得耳畔有一百只蜜蜂在嗡嗡嗡飞舞。

    这个顾修齐,前世是属蜜蜂的吧?

    寝室里只有俞忆薇在,看见简云舒回来,便问:“哟,养生回来啦?”

    “别提了。刚刚课上认识个同学,比我还自来熟,还热情地把我送到楼下。”

    俞忆薇是个爱凑热闹的:“怎么说?男的女的?叫什么名字?”

    简云舒:“男的。好像叫顾修齐?”

    “顾修齐……这名字有点耳熟啊,”俞忆薇若有所思,突然想到了什么,“顾修齐不是咱学校的民选校草候选人吗?”

    简云舒感到诧异:“我们学校还真有人评校花校草啊?这不是都是偶像剧言情小说里编的情节吗?”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俞忆薇边说边翻bbs的帖子,“法律系的顾修齐、工商管理系的秦见深,还有医学部的江弈,在学校里都有一批女友粉,谁都不肯让出校草之位。撕了一年了,还没撕出番位。听说秦见深大四了,现在在家族集团实习,不太能见着。啊,找到原帖了!”

    俞忆薇把手机递给简云舒:“喏,就是这三个人。”

    顾修齐确实就是刚刚那位,很懂得展现自己可爱的一面;秦见深则是那种有点妖孽的长相,戴着副墨镜,有古早总裁文内味;江弈看上去清清冷冷的,感觉不太好接近。

    不过呢,要说评校草,简云舒觉得随便拉个人都可以终结这场撕逼大战——比如,在她手底下干活的小易?

    “阿嚏!”远在家园食堂的易洵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正在撕瘦肉丸汤底要用到的紫菜,就看见刘晚芳端着个木桶走过来。

    “你们窗口晚上要的饭。”刘晚芳放下木桶便走了。

    易洵揭开桶盖,扑面而来的草木清香,混着温热的湿气,仿佛令人置身于蓊蓊郁郁的原始森林。

    再仔细看,米饭晶莹透亮,黑中带紫,像是谁不小心撒落的黑珍珠。

    易洵:这莫非就是简云舒中午提到的“乌叶饭”?

    他盖上锅盖,想着等简云舒来了再说。

    说曹操曹操到,简云舒风风火火地换好员工服便到岗了。她一眼看到台面上装得满满当当的调料罐,老怀甚慰,拍了拍小易的肩:“有进步!有进步啊!”

    易洵被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女生像夸孙子一样给夸了,有些不太自在。

    为了转移话题,他把简云舒带到木桶前:“刚刚盖饭窗口的刘晚芳送过来的。这是你中午说的‘乌叶饭’吗?”

    简云舒扒在桶沿一看:“就是这个!天啊,她从哪里弄来的乌叶?”

    她忍不住取了木勺尝了一口:“颗粒分明,糯中带甜,这手艺都快赶上我了……啊不是,我是说这手艺很好的意思。不行,我现在就去谢谢她,帮了我大忙!”

    等到了盖饭窗口,刘晚芳正在焖红烧鸡块。

    听到简云舒感谢的话,她有些别扭地说:“中午听你说要什么乌叶饭,正好小易说让帮忙蒸饭,我就蒸了。举手之劳而已,没什么可谢的。”

    简云舒心知,这乌叶饭可不好做。

    得先把叶子洗干净,然后放在手里不停地搓,直到搓出黑色的汁液。

    把彻底搓烂的叶渣仔细过滤两遍,再将米放在滤过的汁液里浸泡一段时间。浸泡过的米呈现出黄褐色,在逐渐加热煮熟的过程中才慢慢变成漂亮的黑紫色。

    至于为什么她知道刘晚芳是用手搓而不是拿机器榨取的呢?因为她眼尖地看到,刘晚芳的手指甲都被染黑了。

    简云舒忍不住问:“你怎么找到的乌叶?”

    “这是我们家乡那边立夏时的习俗,今年我多摘了点,留到现在。”刘晚芳小心翼翼地给鸡块收汁,一边回答。

    “那谁教你做的呀?”

    “我妈。她手艺比我好多了,有机会……”刘晚芳的话戛然而止。

    简云舒还想问点什么,刘晚芳直接挥了挥锅铲:“你别杵在那了,影响我干活。赶紧走吧!”

    简云舒只好说:“总之,谢谢你啦。”

    “知道了!你这人忒矫情。”

    真是个嘴硬心软的姑娘。联想起早上她拒绝吃饭团的举动,简云舒猜测可能并不是真的因为饭团不好吃。

    那是为什么呢?

    简云舒只能暂时把疑问放在一边,因为——来排队的人实在太多了!

    中午钠蓝缺德和阿哲学长的直播视频被搬运到bbs上,饭团和瘦肉丸也一炮而红。

    不少人都想来尝尝这个让阿哲学长痛改前非的饭团到底能有多好吃。

    “我们有乌饭团和粢饭团两种,你要哪种呢?”

    有的人好奇买了乌饭团。一口咬下去,乌叶的清爽中和了肉类的油腻,只剩下满口鲜香。海带丝很有嚼劲,让人联想起咸咸的海风。齿尖轻轻地咬住煎蛋的酥脆卷边,“咯吱”一声。

    再嗦一口瘦肉丸的汤,空空如也的胃立刻变得充实起来。

    bbs上同步文字吃播楼已经盖起来了:

    3l:我大概能明白为什么阿哲两顿都来吃了。

    5l:土园确实难吃,但我宣布这个窗口除外。

    10l:早饭都按这个水准来,妈妈再也不担心我赖床了!

    17l:wow一定要试试紫菜、芝麻油、芹菜、葱花、高汤,加多多多的香菜!味道绝绝子。

    19l:17l总有一天我要把世界上的所有香菜都拔掉!

    25l:19l那我要在你家门前屋后种满香菜!

    整个楼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但简云舒吸引客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因为生意太好,等简云舒忙完想去找刘晚芳时,她已经回去了。

    不过赵晴晴还在,她递给简云舒一包乌叶还有半桶乌叶汁:“晚芳留这的,说是不用就扔了。咱食堂里谁能用得上啊?不就是特意给你留的。她就是说话带刺,没坏心的,你别计较。”

    简云舒觉得刘晚芳这人挺好玩的,就像一只小刺猬,一直拿充满尖刺的背对准别人,恐吓试图接近她的人。但在尖刺之下藏着的却是柔软的肚皮。

    她摇摇头,“大家都是同事,计较什么!我感谢她还来不及呢,明天做点糕点给你们俩尝尝。”

    没想到赵晴晴说:“那恐怕不行。明天晚芳轮休,不会来的。”

    “这样啊,那她住在哪里?和你住一块吗?”

    “没有,她住得比较远,因为要照顾她妈妈。”

    简云舒想起刘晚芳下午说自己的手艺是妈妈教的:“她妈妈生病了吗?”

    赵晴晴点点头:“听说刘阿姨以前在一户大户人家做保姆,后来为了救那户人家的儿子受的伤。别的我也不清楚了。”

    这是别人的隐私,简云舒也不好过多打听,只是问了具体地址打算去拜访。

    就因为自己随口和易洵说的一句话,刘晚芳就愿意费那么大的心思帮忙,不去正式答谢一下,她过意不去。

    第二天一早,她准备好饭团和瘦肉丸的原料,就开始制作用乌叶做的另外一种美食——乌饭麻糍。

    将乌叶汁倒入适量糯米粉中搅拌均匀,揉成面团,然后上锅蒸熟。蒸熟后,趁热将面团揉得更加细腻一些,并用擀面杖将其擀成薄片,所谓的“麻糍”就基本做好了。

    一般来说,为了避免麻糍粘手,同时也是增添口感,会在麻糍两面撒上松花粉。

    松花粉有祛风止血、润心益气的功效。她以前在望树镇的时候,跟着爷爷去采过松花。

    春季松树刚开花时,拿个小布兜挂在竿上,把花粉抖到里面,筛除杂质后晒干就行。有一次花粉进了眼睛,她没在意,结果第二天肿成了熊猫眼,被爷爷好一通嘲笑。

    内馅简云舒用的红豆沙,加了糖渍的桂花,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

    用麻糍将内馅一裹,便把所有的甜蜜都兜在了芯里。

    她做了很多,除开要给刘晚芳带的,剩下的还是拿来卖。

    她自己试吃了一个,糯米粘性很好,甚至能拉出丝来。易洵站在边上,一脸无语地看着她,似乎不想和她扯上关系。

    她于是拿起一个递给易洵:“来,尝尝嘛。钱从我的餐补里出,毒不死的。对了,一会可能得你帮我守一下窗口。”

    七点整,贺松又准时出现在特色窗口:“小易,给我来俩饭团。这个瘦肉丸和乌饭麻糍是什么?也给我一样来一份。”

    易洵回忆着简云舒昨天的动作,开始刮瘦肉丸。

    贺松和他搭话:“那姑娘呢?又不在吗?”

    易洵谨记简云舒的嘱咐,小小声地倒数着瘦肉丸下锅的秒数:“10,…,5,4,3,2,1。”

    呼,他松了口气。这才回话:“有事出去了。”

    那一头,简云舒昨晚和黑经理提前打过招呼,拎着饭团和乌饭麻糍去找刘晚芳。

    导航带着简云舒到了校内一处比较偏的地方。地上好像是一个闲置多年的仓库,入口用锁关上了。只有旁边开了个小口,看样子是往下走的,乌漆嘛黑。

    之前对学校的路还不熟,她和俞忆薇迷路偶然到过这,被一只路过的老鼠吓得够呛,还在讨论这里是人住的吗。

    现在她知道了,是能住的。

    因为刘晚芳叫住了她。

    刘晚芳手里还拎着个饭盒,听明白简云舒的来意后,沉默地接过简云舒手里的重物,带着她往下走。

    视野骤然一黑,人走过带起的灰尘肆意飞扬,呛鼻的樟脑丸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

    下到负一层,是类似宿舍的构造。只不过,阴暗的过道里晾满了衣服,行走其中必须躬着腰,否则就会被衣服上的水滴到。

    刘晚芳打开其中一间锈迹斑斑的门,侧身请简云舒进去。

    看见陌生来客,房间里躺在床上的中年妇人吃力地撑起半边身子:“这位是?”

    刘晚芳对她妈妈说:“我同事,简云舒。她还是安大的学生。”

    又对简云舒道:“这位是我妈妈。”

    简云舒微微欠身:“阿姨好。”

    刘阿姨对有礼貌的简云舒很有好感:“小简,快坐。芳芳,拿点水果和茶水来招待一下客人。”

    简云舒忙摆摆手:“不用麻烦了。我坐一下就回去,一会儿还得回食堂忙活。”

    她注意到刘阿姨应该是行动不便。

    刘阿姨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有些局促:“屋子里味道有点大吧。”

    简云舒摇摇头,其实已经收拾得很干净了。

    为了缓解刘阿姨的尴尬,她打开自己带的餐盒:“听晚芳说,您家乡有吃乌叶饭的传统。我做了些饭团和乌饭麻糍,您快趁热尝尝。”

    另一边,刘晚芳默默将从家园食堂买来的白馒头放回了饭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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