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惊鸿一翩舞
时间流逝的很快,在十二月底冰冷刺骨的寒风里,学校迎来了文艺晚会。
今年由于体育馆装修,表演场地被搬到了室外运动场上。学校请外包临时搭了个舞台,挺大的,让学生们表演绰绰有余。
七点半开始表演,现在是七点二十,工作人员还在调节音响。
嘈杂纷乱的环境让鹤羽有些发怵,她缩在角落,厚厚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她却仍觉冰冷。
她不断地呼气,不停地用手抚摸钥匙扣。
给自己一个他就在她身边的心理暗示,她会舒服一点。
“姐姐,不要紧张。”唐悸凑近她,小声安慰。
唐悸戴了长长的假发,用发冠束着,刘海全部撩了上去。精致的眉眼化了淡妆,但并不使人觉得娘气,反而平添了少年意气。
鹤羽赶紧往右退一小步,不离他太近,“没关系,你赶紧去准备吧。”
鹤羽已经换好了衣妆。那双美丽的凤眼潋滟秋水,淡红眼尾下那颗点了珠光的泪痣在灯光的映照下格外娇媚,朱唇轻抿,碎发飘零,此刻她就像祸国殃民的妖冶神女。
唐悸只是瞄了一眼,就已心跳如雷。他赶紧远离她,佯装准备道具。
时间很快到了七点半,第一个节日由金融系表演,他们结合当下形势出了一个小品。有笑点也有虐点,博人一笑也引人深思。
是个强劲的对手,许明哲想。
他的目标远不止是让他的这出戏完美出演,他想要特等奖。
说来可笑,他竟然爱上了野史中描绘的那个神女。且不论野史的真假性,单从时间维度来看,他们就已相隔千年。何况他被奉为神女,而他只是千年后的一介凡人。
可他想让她被世人皆知。
这么美的她,不应该呆在灰扑扑的野史中,不应该迷失在历史的乱流中。
或许世上再没有比这愚蠢无望而又皎如明珠的爱了,许明哲想。
想来也怪,在他看到鹤羽的那一刻,他就觉得她是最适合出演神女的。
她没有很惊艳的长相,可就是让人莫名觉得,她是神女。
“唉,大概是我疯了吧?”许明哲喃喃出声。
他们的节目在第三个,第二个节目表演者上台的时候他们就在后台候着了。
“不要紧张,开场是你的舞蹈,我们没有看过,但是我们相信你!”
许明哲轻拍了拍鹤羽的肩膀。
“嗯。”
鹤羽攥紧手里的钥匙扣,她不爱出汗,但此时唇上已经有了一层薄汗。
化妆师赶紧过来给她补了妆,并鼓励她不要害怕。
鹤羽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平复心情。
她为这场演出付出了很多,从原本的九十五斤瘦到九十,肉肉的圆脸瘦成鹅蛋。每次练完舞后都腰酸背痛,乳酸堆积要好几天才能消,但练习不能断,她每天都要拖着酸痛的身体坚持跳舞。
所有人都很在乎这场演出,她作为最重要的一环,决不能出一点差错!
第二个节目很快结束,男主持人在台上激情四射地念稿:“下面是!由!中文系和考古系联袂出演的舞台剧——《君与神女》!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说完,男主持人还大吼了一声。
“呜呜呜——!!”
“悸哥勇敢飞!”
“302永相随!”
“考古人!考古魂!考古系悸哥最勾魂!”
“悸哥好帅!!”
男主持人喊完出场稿,坐在前排的男生们立刻站起身,卯足了劲呐喊。
“哈哈哈,兄弟们够义气!回去请他们吃烧烤!”唐悸笑起来,笑响清脆,夏静微红了脸,不自觉地揪住衣摆。
“上场吧,我在后台看着你们。”许明哲一个接一个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嗯!”
“没问题,社长!”
“放心吧!”
大家也都积极地回应他。
笑声和鼓舞淹没在冬日呼啸而过的寒风中,话语本身没有温度,然而落在人心里,滚烫得可以驱散所有不安。
鹤羽深呼吸一口气,脱下带着白色绒毛的外套。
在梨尺独特悠扬的琴声中,半蒙红色面纱的鹤羽光脚走到舞台中央,金属制的足链伴随她的每一个脚步发出脆响。
莫名的,躁动的全场安静下来。
安静的氛围让她平静下来。
“现在,我就是蝶鸢。”鹤羽暗想。
梨尺的琴声仿佛从一千多年前那个盛极一时的朝代穿越而来,携着那个王朝的不甘和落寞。而鹤羽恍若化为颠覆王朝的神女,半蒙面纱,一眼千年。
她踮起脚尖,足链上镶嵌的水钻折射光辉,纱制的衣裙随风飘扬。
她紧跟着烂熟于心的音乐起舞,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她足尖轻点,踩碎沂朝的繁盛;她金铃脆响,划过君王的哀叹;她眼眸含情,杀死俗世凡人。
浅蓝色的纱制裙摆似翩迁欲飞的蝴蝶,下一秒便要乘风飞去。裹住胸部的锻面上衣色泽光洁,背后披着的飘带随舞步飞扬。
这是一套很有敦煌风格的舞裙。
虽然沂朝早在唐朝之前,但许明哲有私心,他所觉得,只有敦煌飞天的服饰才能表现出蝶鸢的美。
反正,他们又不在乎是否对得上历史。
偶有一阵冷风拂过,吹起她面纱的一角,露出一小块白皙细腻的皮肤。
她是暖白的肤色,抹了点粉盖住原本的腮红。但她的脸仍是蒸起一片云霞,不知是灯光映照出的面纱颜色还是腮红带出的妩媚。
鹤羽轻闭眼眸,那颗闪闪发光的泪痣摄人心魄。
她的手臂纤细但有力量,踩着鼓点,身姿轻盈。
她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周围的一切都是她的背景板。
在那片连时间也没有意义的黑暗中,令讌的意识又一次汇聚起来,眼前出现光亮。
他知道,是她在想他。
于是他看见她潋滟秋水的眼眸,看见她眼波流转间浸淫的爱与欲,看见她红色面纱下嘴角微噙的笑意。
她娇媚的凤眼下,那颗泪痣闪着动人的光。此间神女,她是纯净与妩媚的极致结合。
她的一个回眸,一生娇笑,足以令世人颠倒。
可她偏向于神的纯净,因她心无城府,执拗而单纯,胭脂和红粉伪装出的娇媚盖不出她眼里的星光。
他有点不高兴但又很骄傲。
台下的观众艳羡的眼神让他有些醋意,但他很骄傲,这是他的女孩。
令讌轻笑一声,夹杂着他从未有过的情绪,在设定之外。
许明哲早已无法把眼光从她身上挪开。
从心而论,她演出了蝶鸢的感觉。神性与媚态在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可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呵。”他自嘲地笑一声。
因为她不是蝶鸢。
她眼里有爱,不同于蝶鸢的冷情。
鹤羽踩着冰冷光滑的地板,腿脚已经冻僵了,寒风像刀一样割过她的皮肤。
刚才那一步,她险些站不稳。
但她强撑着,不断回忆下一步的动作。冰凉的肢体却总先一步做出动作,是因为练习多了形成的肌肉记忆。
她轻轻睁着眼,尽量使自己放空。
可她总会想到令讌。
是无意识地,不受控制地想起他。
他现在,会不会和自己吹着同一阵风?在她触不可及的那个世界,看她在舞台上绽放光芒?
会的,一定会的。
他说过的,他不会错过“我”生命中任何一个美丽的瞬间。
鹤羽轻轻笑了,那笑隐藏在红色面纱下,被风吹散。可那笑意直达眼底,抬眸望下观众席时,一眼惊鸿。
舞将终了,鹤羽伴着音乐旋了两个圈,轻抬右手准备最后的收尾。
这时出了差错,后台不小心播放了下一个节目的出场音乐,警报声突兀地响起。
鹤羽没有一点准备,她循着肌肉记忆,在危险的警报声中抬起右手,指尖散发的莹白色光芒震颤心灵。
她微笑着,侧颜面对观众,长及腰间的秀发缓缓降落,飘带与风起舞,宛如神祗。
摄影社的同学摁下快门,留存了这一幕。
她已经很久不跳舞了,许多技法已经生疏,高难度的动作她也做不出来,可她仍然跳得惊心动魄。
因为她此刻便是神女,所有的目光理应聚集在她身上。
令讌笑了。
此间神女,彼端妄想。
良久,观众席爆发出猛烈的欢呼声。
鹤羽在欢呼声中走下舞台,她没有注意到舞台上唐悸热烈的余光。
走向后台,路过许明哲的时候,她正对上他的眼神。
那眼神很怪异,倒不像是在看她,而像是透过她在寻找另一个人的模样。
鹤羽没有过多停留,她拢了拢飘带,转身走进换衣间。
许明哲黯然神伤,他知道她不是蝶鸢,可他总想从鹤羽身上找到她的模样,尽管那徒劳无功。
呵,他疯了,他确定。
“那就是小悸喜欢的女孩吧?”
“肯定就是!你们注意到没,小悸看她的眼神,可深情了!”
“可是悸哥为什么不向她表白?”
“听说那女孩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嘘,小声点!别让小悸听到!”
方才在前排用力呐喊的男生们围成一圈议论开了鹤羽和唐悸的事。
“有喜欢的人又怎样,又没结婚!”
“哎哎,咱们帮一下悸哥吧?”
“嗯~正有此意!”
台下的几个男生七嘴八舌地给他出主意。
而唐悸在舞台上,离得比较远,他听不到底下的议论。
他只是愣着,不断回忆,想把那一场舞永远封存在心间。
愣了半晌,等后台的大臣群演们已经放好道具站好位了,唐悸才想起来说台词。
“有若神女天上来,一舞惊动万生灵。”
唐悸擅自改了台词。
他的语气诚挚,饱含欣赏和爱慕,这是他十爱意的倾诉。舞台上耀眼的女孩不属于他,但他仍会像骑士般献上自己所有的热忱与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