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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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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的时间不紧不慢地走着,鹤羽和父母认真谈论了她的梦想。

    “我想读中文系,我喜欢文字,我喜欢创作,这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

    鹤羽心跳如鼓,仍神情坚定地通知父母,“就算与你们的想法背道而驰,我也想做出自己的选择。”

    鹤父听完,气得眉毛倒竖,站起身严词厉色地指着她骂道:“我不同意!你要是想当老师就去读师范!”

    “我不想读师范!”鹤羽也站起身,她眼里冒了点泪,却还是硬挣着一口气,不服输地看向父亲。

    “那你不想当老师还读什么中文系!”父亲丝毫没有让步。

    鹤羽飞快地看了父亲一眼,低下头小声嘟囔道:“我想……写游戏文案。”

    “游戏?你成绩后来一直上不去不都是游戏害了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大晚上不睡觉,就躲在被窝里玩游戏!”

    鹤父一掌拍在餐桌上,鹤羽瑟缩了一下,还是抬着头直直地盯着父亲。

    “我没有……你老是诬蔑我……”

    “还说没有!你妈妈都看到了!你害了自己还不够!现在你又要去害别人家的孩子!”

    “我没有!游戏又没有害了我!你根本就不知道陪我走过那段时光的到底是什么!”

    鹤羽竭力忍着,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如果不是你所谓的害了我的游戏,我根本就走不下去!”鹤羽吸了吸鼻涕,死死咬住下唇,倔强地盯着眼前这个给了她生命的男人。

    “我看你就是被游戏害死了!”鹤父抬起手,颤抖着挥向鹤羽。

    鹤羽害怕地闭上眼睛,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

    鹤父的手挥到半空,又哆哆嗦嗦地放下,重重叹了口气。

    一旁的鹤母上前,把鹤羽抱在怀里“唉,女儿大咯!”她抓起女儿的手,“这是你自己做出的决定,妈妈尊重你。”

    眼看连薛兰也妥协了,鹤父没辙,恨铁不成钢地剐了她一眼,“行啊!以后你自己遇到困难了别找我!”

    鹤父撂下这句话,随后带上钥匙气冲冲地离开了家。

    薛兰无奈地吐出一口气,握起女儿的手,轻声问她:“怎么不和妈妈说你想读中文?”

    “一直是想的,但是我不敢说,毕竟你们大概是不愿意让我去学的。”

    鹤羽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睛红红的,像只被欺负的可怜小兽,但她刚才很勇敢。

    薛兰朝她笑笑,“一直是你不愿意和我们说,我们这才给你建议。”

    鹤羽有一瞬失神,似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她觉得他们不会支持她,所以一直都不说。

    “不过这次怎么说出来了?”

    薛兰有些八卦地问:“是不是,有喜欢的男生了?他支持你啊?”

    鹤羽有些窘迫,脸上升了些温度,白净的脸上沾染了些红晕,还好刚哭完的脸很红,挡住了她的羞涩。

    是,他叫令讌。是个沉稳厚重的总裁,他不喜欢酒,他喜欢喝茶。他每天早上都会去晨练,偶尔会去公园打太极和钓鱼,他还喜欢和公园里的大爷下棋,喜欢种花。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的很多老年人爱好。

    他有些唠叨,像长辈一样,被玩家戏称为“老父亲”。他像个引导者,他不会无条件地向“我”妥协,也不会每一次都伸出援手帮“我”,他更多的是引导和陪伴“我”的成长,看着“我”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编剧成长为业内标杆。

    他那么那么好,是她所爱之人。

    “没有,妈,哪有男生会喜欢我啊。”

    薛兰皱起眉,“怎么说这话呢?你这么优秀,被人喜欢是理所当然的。”

    鹤羽扯起一个微笑,“妈,我现在,没有喜欢的人,是我自己想为自己争取未来。”

    是我想为你争取一个未来。

    “啊,这样。”

    薛兰颇有些失望,“那,闺女,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

    鹤羽低下头,鼻头有些发酸。

    她喜欢令讌,像他不行,她只要他,他就是她的标准。

    “呃……我不知道。”

    她那么爱他,在面对母亲的提问时,却只能说,我不知道。

    她满脑子都是他,但她不能说她想找他那样的,会被视作怪人的。

    父亲说过的,在他们家就没有不结婚的女人。

    她不能也不敢说她喜欢他。

    薛兰扯着她交代了几句,便起身准备午饭去了。

    鹤羽愣了愣,回到房间,把令讌的钥匙扣握在掌心,“对不起,我爱你。”

    毕业了没有作业,父母大多数时间都在上班,暑假剩下的那一个月,她是很自由的。

    她最后报了个a级院校的文学专业,母亲是支持的,父亲自从那天撂下狠话后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闲下来的一个月,鹤羽有时会看看经典著作,有时会写些东西发到网上。偶尔在天气有些阴,天上出现大团大团的云朵时,她会蜷缩在飘窗,看着天上的流云,想着心底的人。

    杨潇一直没有联系她,大概是要休息吧,她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她。

    暑假的最后几天,鹤羽每日下午都能看到天上挂着一大团一大团像棉花糖一样的云。

    看书的时候偶尔抬头看到一朵聚拢的云,有点像玫瑰。

    她一下子就想到他了。

    鹤羽放下手里的书,爬到飘窗,环抱双膝,微笑着:“阿讌,有朵玫瑰云,染了点蓝色,你看像

    像你喜欢的碎冰玫瑰?”

    在她不知晓的黑暗中,令讌勾起唇角,“像,但比玫瑰更好看。”

    “我要拍下来,等以后给你看呀。”

    “嗯,我等着。”

    云层翻滚着,渐渐变得不像玫瑰,鹤羽赶紧拿手机拍下来。

    天边的云会散去,玫瑰也会凋谢,但爱不会。

    鹤羽看着手机里的照片,笑得很开心。

    她想起在考场,在公交车上,她听到的话语,就像是他亲口所说。

    字字清晰,声声回响。

    现在眼前出现的这朵玫瑰云,就像是他从遥远的次元彼端送来的礼物。

    “令讌,你一定存在的,我深信不疑。”

    八月的最后一天,鹤羽开学了。

    同一时间开学的杨潇却还躺在医院。

    “情况不太好。”

    医生拿着新拍的片子给杨父细细讲解。

    明明才五十出头的杨父却老成六十的模样,他的鼻梁上架着老花镜,眯着眼看片子。

    “她手术前的身体就不好,手术后的恢复也没跟上。”

    印着枯燥难懂数据的纸张在医生枯槁的手中翻飞,每一项指数后的下降箭头陈述着一个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尽管换了心脏,她的身体还是有问题的。”

    “而且手术不太成功,有复发的可能。”

    “要好好养着,药不能停。”

    杨父沉默了好一会,认命般接过那一沓厚厚的资料。

    才五十二岁的杨父鬓角已经全白,苍老的皱纹爬满他的脸颊。

    他仿佛被世界抛弃了的人,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眼里的悲哀盖过明灯。

    杨父在杨潇手术后辞去了工作来陪她,尽管他还不到退休的年龄。不过正巧碰上暑假,换级长对学生们来说不是一件大事。

    杨父也算心安理得了。

    杨潇的心脏病是先天的,出生的时候没查出来。长到三岁和小伙伴们追逐打闹时,突然心痛地昏迷过去,到了医院做了全身检查才查出来的。

    伴随着先天性心脏病而来的,还有冠心症。

    因为没有从小治疗落下了病根,杨潇要靠很多药才能活下去,所有同龄人喜爱的零食小吃她一律不能碰。

    这对一个孩子来说,莫过于是最残酷的事。

    但杨潇总是很坚强,还那么小的杨潇会蜷在姐姐的怀里,小小声说道:“姐姐,我会好的,你也会好的。”

    对了,杨潇还有个姐姐,比她大一轮,今年三十。

    杨柔患有精神病症,有时候她会突然发疯,拿着刀,向自己,也向家人。安静下来的时候,她会歇斯底里的恳求父母放弃她这个孩子,去生一个新的孩子。

    杨父杨母拗不过她,又生了杨潇。

    给她取名杨潇,是希望她能比姐姐坚强,比姐姐活的潇洒。

    未曾想,杨潇也患有病症。

    杨父后来调查了,才知道原来他和杨母有血缘关系。

    出于对杨潇的愧疚,他们夫妇俩几乎是捧着她长大的。

    但自从杨潇知道真相后,对他们夫妇俩的感情都淡了不少。

    “唉。”

    杨父叹了口气,理了理头发,走向杨潇的病房。

    “潇潇,爸爸进来了。”

    杨父站在门外,小心询问。

    “哦,进来吧。”

    杨潇收回望向楼下小孩嬉戏的目光,平静地看着父亲。

    “嗯……爸,我今天开学了。”

    “爸爸知道。”

    杨父自然地拿起篮里的苹果,熟练地削起皮来。

    “我想去上学。”

    “爸爸知道,学费已经交了。”

    杨父没有抬头,他知道她的眼里是怎样的渴求和伤感。

    “再过几天,就去上学好吗?”

    杨父的手抖了一下,果皮断了。

    “好。”

    杨潇朝杨父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谢谢爸爸,我不饿,苹果你吃吧。”

    说完杨潇就躺倒在床上,作势要睡。

    杨父只得带着削了一半的苹果离开病房。

    “啾啾——”

    窗外的树枝上站了只灰毛小麻雀,歪着头看杨潇。

    杨潇听到动静,睁开眼,正对上它那灰蒙蒙的眼睛。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没长大的小麻雀也不知道怕是什么,就盯着她左右摇摆着嫩黄的嘴壳。

    “去,小麻雀,不怕我吃了你啊。”

    杨潇歪着头,打趣它。

    “啾啾——”

    小麻雀身边又飞来一只麻雀,比它还小点,嘴壳看起来也更嫩。

    “怎么,还没长大,就谈恋爱啊?”

    杨潇掀开被子走下床,用手指敲了敲窗玻璃。

    “啾?”

    小麻雀左右跳了跳,歪着头,似乎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真羡慕你啊,小麻雀。”

    杨潇说着捂住心脏,那是不属于她的心脏传来的跳动。

    给她心脏的,是个植物人,叫作杭茜。

    几年前出了车祸,之后就一直躺在床上,家里人没有放弃,养了好几年,即使医生说醒来的几率很小。

    她的家人也还是坚持着,想让自己的宝贝女儿从噩梦中醒来。

    可是当他们知道杨潇需要要心脏,而他们的女儿和杨潇的配型一致,他们没有犹豫就选择了捐献心脏。

    这些都是杨父告诉她的。

    如果那个女孩没有出车祸的话,她很快就要大学毕业了。

    女孩的家人还录了一段视频给她。

    视频里,女孩的母亲说,“生命存在的意义是延续爱和希望,如果茜茜的心脏能够让你恢复健康,我们愿意无偿捐献心脏。”

    女孩的父亲说:“坚持了这么多年,其实我们也知道,她醒不过来的。她其实和死人没什么差别,只是多了心跳而已。”

    顿了顿,女孩的父亲哽咽着,“现在把心脏捐献给你,也算是她的彻底死亡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一个结果。”

    视频的最后,是女孩的家人们把女孩围在中间,祝福道:“愿你带着茜茜的心跳,勇敢地活下去。”

    “啾?”

    小麻雀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心情低落,飞到窗前,快速啄了下窗玻璃。

    杨潇从回忆中抽离,对着它们笑了笑,“没关系,我很快就会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了,我以后也是一个普通人了。”

    “我的长公主,我还等着她的生日礼物呢。”

    两只小麻雀依偎在一起,鸣声清脆,就像是它们给她的祝福。

    杨潇又笑,“好。”

    窗外有风吹过,两只小麻雀的灰毛被吹得微微抖动。

    “今天,也是个阳光灿烂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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