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清晨。
鸡叫。
天还没亮。
鸡叫后就有狗叫。
接着牛马也被吵醒了。
还有鸟叫声，啾啾啾，叽叽叽，喳喳喳。
各种动物叫声像是一曲交响乐，形成一首雄壮的起床号。
勤劳的部落人陆陆续续的起床了。
接着就听到了奔跑的声音，听到了读书声。
除了成年人的读书声，还夹杂着幼童糯糯的读书声。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听到跑步的声音，啪啪啪，听到烧火的声音，啪嗒啪嗒，听到剁案板的声音，咚咚咚。
听到流水声，甚至听到了小草向上生长的声音。
周围的雪都化了，除了遥远的山顶。
一点一点的绿意弥漫了枯黄的草地。
阿七他们出去太久了。
出门还是寒冬，回来已经春天。
每天都是崭新的一天。
每天都有好多事要做。
大家都很忙碌。
今日按照大儒姜太学的要求，要把他烧掉。
他觉得那是最好的一种归宿，尘归尘土归土。
肉身泯灭，灵魂永存。
死后经历焚烧，何尝不是一次新生的涅槃。
小七特意选了一个很大很结实的石罐。
师祖在世的时候身形高大，焚烧完应该骨灰也会比较多。
师祖喜欢宽敞的地方，装师祖骨灰的地方一定也要宽宽大大。
面对死亡，最初的情绪是悲伤，恐惧，慌张。
时间久了，就也慢慢接受，开始习惯，怀念。
点火，焚烧，万万人相送。
载歌载舞相送。
黄泉路上一定不孤单，听说申皇都先走了，师祖若是还想骂人，也是有机会的。
可以到了底下，骂个够了。
烧完，明正收敛尸骨，放入了罐子里。
把罐子摆在了部落最中间的一个高台的位置上。
这个位置，可以清楚的看蛮荒风景，看远处雪山，看无尽的草原，看日落，看部落里孩童奔逃，看牛马奔腾，小羊吃草。
放上去之前，小七在罐子外头，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师祖走了，师祖又没有走。
今后，师祖和他们同在。
……
好像也没有什么改变。
好像又改变了许多。
部落里多了很多文绉绉的读书人。
这些读书人以为会很难适应这里的。
结果却没有想到，遥远的北原蛮荒，居然是这样一个读书氛围浓厚的地方。
这里人人读书，甚至一个抱着婴孩喂奶的妇人，跟她说话，她都会蹦出一句诗词应答。
而且申国读书人过来并不觉得像是到了外地别国。
因为这里居然不止三千申国人。
甚至说任何地方的人来这里都不会觉得被排外，因为这里什么地方的人都有。
却又奇异的融合在一起，没有一点生涩感。
这部落里，居然还有熙国皇帝皇后太子，也如平常人一样。
他们甚至看到熙国皇后拿着斧头劈柴。
熙国太子在苦恼的背书。
他们已经不当皇上太子了，可是居然还能如此怡然自得。
这样一对比，他们原本也就是普通读书人，还有什么放不下呢。
就算有放不下的，忙碌起来也忘记了。
读书人在这片土地上大有可为，不再空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分配，很快的融入到了这个部落。
甚至无数读书人开始写文章，抒发自己的感悟，作诗作词作文章。
吸引了更多人前来。
他们日子苦了，心灵却富裕了。
……
开荒了一个冬日，按照土里刨出来的闫先生教的办法，种子已经种下去，新芽慢慢生长，十分可喜。
如今需要有人专门放牧，把牛马羊赶的远远的，以免糟蹋了粮食。
小七今日领到了放牧的任务。
不是放羊，而是放马。
赶着一群马。
或许是从申国回来之后，给她放了一个小假吧。
众人发现了，小七有点不太开心。
小七的开心和不开心很明显。
倒不是她直白的表现在脸上，而是她有那种影响周围人的气场，她不开心，周围人似乎都开心不起来，气压都变低了，那只熊都小心翼翼的缩在角落。
她若是开心，院子里的粗脖子鸡都会昂首挺胸抬着头到处溜达，“锅大锅大”的叫。
是的，小七没有那么开心。
迎接回了师祖，同时她脑海里得到了一个非凡成就，太子为你弑父，违背人伦。奖励宿主万众归心体质，宿主的情绪会对周围人产生影响。”
小七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成就。
她一直把这个声音当做小伙伴。
就像是小姑娘都有一个布娃娃那样。
古代的牧羊女也允许有一个草娃娃。
她想着脑海里是她的草娃娃在鼓励她。
有时候会啼笑皆非，有时候总有好运降临。
她想每一个蛮荒人都有一个草娃娃，模样各种各样，就像是阿娘的草娃娃是一根柱子一样的长棍，高兴不高兴，都喜欢用棍子捅地上，扎出一个一个洞。
阿桑也有一个草娃娃，阿桑说她有一个头饰，她戴上那个头饰她就会格外好看聪慧，每当有重要决定重要日子，她就会戴上那个头饰，一根平平无奇的红色小叉子。
大哥也有一个草娃娃，大哥说他的草娃娃是一个黑黑的人，每当他饿了，那个黑黑的人就会跳出来，给他说各种好吃的，说着说着，他就更饿了。
有的人的草娃娃会跟随终身，有的人的草娃娃走着走着就丢了。
大哥的黑黑的人的草娃娃就丢了，大概是现在他再也不挨饿的缘故。
小七的草娃娃总是古古怪怪，最近出现的少了，可是再出现，居然说的这个。
她感觉像是自己把现实和想象结合起来，圆了一个故事。
就是知道申国皇上死了，然后她的草娃娃给她讲了这个故事。
很惊悚。
而且突然间，阿七觉得她好像自己都欺骗不了自己了，她的草娃娃和别人不一样。
她长大了。
烦恼真多啊。
她这段时间其实已经不想骑马了，为了去迎接师祖，天天骑马，再皮厚也会累啊。
小七把马群赶到了一片水草丰茂之地。
她就下马行走了。
明正哥陪着一起走。
还有人一起赶马。
小七走过一条小河，就跳了过去，回头看明正哥还在小河那边，她又跳回去，把明正哥拉上，一起跳过去。
然后两人就手拉手，在草地上走。
春日的草很有生机，看着表面黄黄的，底下也埋着一包水，孕育着绿色的新草。
草地是不能坐了，坐下去屁股就湿了。
所以就一直走。
“明正哥，你哥哥就是皇上，会很凶吗？我本来以为天下的皇上都像我唐舅舅那样的，没有想到也是不一样的。”小七好奇问道。
因为一路去申国，关于申皇的残暴，听了一路，虽然没有见到，他就死了。
“吾兄长很严肃，但是不算凶吧，他很辛苦，要负责一整个国家的事务，很是疲倦，吾记忆中，他的眉头总有皱纹，好像天生就长的老一般。他说他不是一个好皇帝，没有雄才大略，只能兢兢业业，但是我想，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一个人能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很好了。”明正开口道。
这一趟申国之行，对明正也是很有感悟的。
他发现自己好像很熟悉带兵，指挥大家行动，像是挥动自己手臂一般，很是熟悉。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他藏经阁的师父那么强大，为何会躲在藏经阁。
因为个人勇武，比不过军队。
甚至指挥众人的时候，他有一种可抬手可以灭国的感觉。
他知道这种感觉是一种虚无，骄傲，妄念，欲望。
反正不应该，心底多唱了几句佛号，回来又抄经了。
那种思想要不得，动不动就把人家灭国了，妄念妄念。
难怪师父说要在人间修行。
人间真的很复杂。
不过此刻明正拉着阿七的手，就忘记了那些杀伐欲望，就觉得草真绿，腐草居然也很香，那匹马真俊，天真蓝，云真白，风真的很温柔。
小七听了明正哥形容他的兄长，小七就想荆皇大概是不是和大哥那样的，憨憨的，黑黑的，只会干活。
那样感觉真好，家里她最喜欢大哥，总是忍不住欺负大哥。
放马走了很远，风吹的鼻子红红的。
小七暂时忘记了她的草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