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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你又在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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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意和钟哥的晚饭是在醉仙居解决的,他们不仅喝了老板的陈年佳酿,还买了两坛,并捎带一些花生米、酱牛肉之类的下酒菜。

    回到虞意的住处后,俩人坐在凉亭里,一边抽烟一边喝酒,桌上摆着小菜,手里摇着扇子,脚边放两盘蚊香。

    还没开唠,钟哥的老婆先打来了视频电话。他同电话另一边的妻儿唠了约莫半小时,挂视频前,另一边突然问:“你在哪儿呢?”

    “渔镇,在虞意家呢。”

    虞意便打招呼,“嫂子好。”钟哥把手机举虞意面前。

    钟嫂还没回答,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的脸突然怼在了屏幕上,声音中满是惊喜,“虞姐姐!”

    虞意唇角勾着笑,“是阿姨。”

    小男孩充耳不闻,软软道:“姐姐。”他顿了顿,“我可想你了……”

    话没说完,先被他亲妈薅开,“够了,让我来。”

    下一瞬,一个容颜素净、面容清秀温婉的女人出现在屏幕上,还没说话先遗憾地叹了口气,幽幽道:“这么大的一个美人儿,为什么就不能是我的。”

    钟哥在旁“嗤”的一乐,“你也只配跟我混一混。”

    钟嫂皱眉,手一挥:“给我爬开,别挡着镜头了。”

    钟哥:“……”

    虞意忍俊不禁,烟也顾不得抽,只是笑,令钟嫂颇有成就感。俩人唠了约摸一小时,一直到钟哥的手机快没电,要挂断视频时,钟嫂才颇是担心地问:“怎么突然就去渔镇了?”

    “这边环境不错,安静。”

    渔镇算是一个安静的古镇,不像大城市里噪音污染那么严重。基本晚上十点后,除了还能看到别人家亮着灯,几乎听不到动物以外的什么声音,除非谁家在熬夜看电视。

    钟嫂:“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们说。”

    “好。只是出来采风,”虞意一笑,“不必担心我,你们也多保重。”

    小男孩挤到镜头前挥手,“姐姐再见。”

    挂断电话,钟哥倒了两杯酒,点燃一支烟,往藤椅的椅背上一靠,说:“烟不是什么好东西,少抽点。”

    淡淡的烟雾笼罩着虞意绝色的面庞,如果说初见时,钟哥还曾为这张脸惊艳过,现在却早已看得平常了,像是套了一层亲情的光环。

    虞意掸掸烟灰,不说话,却看了钟哥手里的烟一眼,意味不言自明。

    钟哥吞云吐雾,抬眼看过来,“一起戒?”

    虞意抬手拒绝,“不了,你答应嫂子的事,你自己办,别拖我下水。”

    钟哥遗憾地“啧”了一声,同虞意说了些她离开后的情况,又有一些关乎于娱乐圈与资本最新的投资风向、上边儿下达的最新政策、圈内生态因此受到的影响等等。

    但,毫无疑问,这些都影响不了虞意。

    目前为止,钟哥不仅做虞意的图书经纪,负责和出版社对接,也做她其他业务的经纪,比如在虞意亲自操刀将自己的作品改编成剧本时,除了政策以外的因素,她不允许任何人改动她的剧本,这时候,就需要钟哥各方周旋。

    虞意每一份工作的报酬与分成,也是他去谈。可以说,某种程度上,他算是最了解虞意的人。

    虞意并不是一个十分高产的作家,基本维持着一年一本书、一部改编电影的频率。平时没事时,钟哥作为虞意名下公司的合伙人兼管理者,会进行一些投资。

    虞意的出走,钟哥并不意外。他只是问:“这次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行。”

    虞意抿了一口酒,看着漫天星辰像宝石一样镶在漆黑的夜幕上,一轮弦月挂在半空,思绪难得放空,仿佛钟哥从北京带来的一切烦扰都隔了一层纱。

    沉默片刻,钟哥想起白天的事,说:“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选这里。这里的人文环境说是不开化都不为过。”

    烟雾从虞意玲珑的口鼻间逸出,朦胧了她的视野。她漂亮的眸子格外幽深,像是看向很远的地方。

    “因为,我是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谢翡的望远镜拿出来,不过使用几分钟又放了回去。通过望远镜,只能看到对面冷寂一片的、在黑暗中的墙体透着微光,再有就是河里停泊的船,桥上的行人、街头的烧烤摊与小吃店。

    看天上的星星,不如只用眼睛。

    夏日的夜晚总是充斥着蛙声、蝉声,以及各种昆虫的鸣叫。辛弃疾有一首词写得很美,“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但在城里,蛙声只是吵闹,叫一个人心里发燥。

    王奶奶家的戏曲频道仍旧播着,恰巧唱的是《惊梦》。旦角的唱腔缠绵婉转情意绵绵,似含有无限的情思与渴望——

    “……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

    再直白点讲,是思春。

    一直到十点,虞意房间的灯才亮起来。

    她坐在窗边擦头发,想起对面总觉得她对他有非分之想的少年,唇角一弯,看了过去,却见少年正坐在窗前伏案写着什么。

    谢翡察觉到她的视线,并不抬头,只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在做他自己的事。

    就像霸总文学里的小白花:漂亮,清纯,钱与权都不能使她屈服,靠自己的坚韧与独立让霸总产生这样一种感觉——哦?女人,你引起了的注意。

    谢翡版,则是清高的小镇少年,任凭别人怎么觊觎,始终洁身自好,清纯不做作,和外面那些利字当头的渣男海王完全不一样。

    然而,他合上日记本,将粉蓝色日记本放在一摞黑色日记本上,精致的封皮上赫然用松石绿果汁笔写着几个飘逸的字——虞意观察日记。

    似不经意间,他抬头看向窗外,对上她黑亮的明眸,一顿,又低了头,像一头仓惶而漂亮的小鹿。

    他摸出手机。

    几秒钟后,虞意手机上响起消息提示音。

    “叮咚——”

    “叮咚——”

    “叮咚——”

    她抓起一看,聊天窗口赫然出现他发来的消息。

    【非羽:你又在看我】

    【非羽:好看吗?】

    【非羽:虽然我很好看,但作为一个正经人,请你克制】

    窗对面,谢翡脸还红着,眼里却是少年人冷然的恼怒与倔强。假如要让他为自己代言,那一定会是“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他像一只纯白无害的猎物,于丛林间回头用漆黑的眼看着虞意这个猎人,挑衅她,“我不会被你抓住。”

    虞意一笑,放下擦头发的毛巾打字。

    【yuyi:我以为你会删掉我】

    【非羽:我说过,只要你不招惹我朋友,我陪你玩。我不会食言。】

    【非羽:我说不会上当就是不会。一个社交账号而已,并不能改变什么,没有必要】

    虞意想说清楚的,但每一次看见谢翡,或者以各种形式和他对话,都会临时产生别的想法。

    譬如此刻,她并不想澄清,也不想和谢翡在“我对你没想法”和“你口是心非就是对我有想法”之间拉扯。

    【yuyi:你过来】

    【非羽:?】

    【yuyi:你说得对,我就是馋你身子。女儿国国王诱惑唐僧,好歹在一个房间。柳下惠坐怀不乱,也要先坐怀。你不来,我便不能做什么诱使你上当,而你“绝不会上当”这件事便不成立。因为我没有做出让你上当的相应行为】

    【非羽:……】

    谢翡的心头似有小鹿乱撞。他抿了抿唇,这何止不是不能做什么,她明明就很能,也很会!

    【非羽:呵,流氓】

    发完这一句,他放下手机,在虞意的视线中,神色冷然地拉上了半幅窗帘。窗帘后,他唇边不自觉地扯开一个笑容,活脱脱一个怀春少年。

    透过窗帘的间隙可以看见,虞意的肩膀轻轻抖动着,像是在笑。

    王奶奶家的戏曲频道仍然在唱,“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

    他用勾线笔勾出对面那扇窗,以及她的轮廓,再调色、上色,女子如花的样貌跃然纸上,假如今人能文艺一些,大约也要夸上一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第二天早上,谢翡醒来时,感受到持续这几天都会有的冲动与梦醒时分的余韵,已没了第一次时的羞耻,更多的是习以为常了。

    朝对面看去,虞意正穿着一件交领的真丝睡衣,倚着窗户抽烟。许是因刚起床,她的头发有些蓬乱,脸上不施粉黛,嘴唇是淡粉色的,眉毛不浓不淡,有些像远山,并不比化过妆的她逊色,只是对比度低了些,像是从风格强烈的油菜变成了清新隽永的水墨。

    然而乱蓬蓬的头发又使这隽永中多了几许凌乱的性感。

    她眼睫低垂,像是在看河里的船,有时候又会微微抬起下巴,看向拱桥上行人,或者摊贩。

    空气中飘来食物的香气,四处炊烟袅袅,喇叭录下的叫卖声三不五时香气。

    “包谷粑粑,又香又甜……”

    “老面馒头,一块钱两个……”

    他的目光滑过披散的卷发中隐隐若现的细长脖颈,素来清澈平静的眼眸一深,扭头下楼去浴室了。洗过澡,在张清芳的支使下去买了早餐回来,胡乱吃了,在得知张清芳今日上午不出门,就留在超市看店时,他就往楼上自己的房间走。

    到房间后,他下意识去看对面,对面的房间已经空了,窗还开着。也许是作为东道主请昨日到来的中年男人去吃早饭了。

    上午,街坊刘阿姨又来了星星超市。

    她是清水巷有名的大嗓门儿,哪怕狗血电视剧里演员正撕心裂肺地说台词,也盖不过她的声音,清晰地从楼下传来。

    经过刘阿姨的八卦,谢翡得知,八点多时,虞家又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面容一团和气的中年妇女,约莫五十多岁,身材微胖,面容白净,穿着碎花裙。

    刘阿姨的声音格外刺耳。

    “那身上的肥肉都被勒出一圈一圈的,跟游泳圈儿一样。”

    另外两个一男一女,都是年轻人。女人是寸头,身材瘦削,皮肤微黑,看上去很有劲儿,长手长脚,样貌周正,就是额上有道疤,看上去很凶。

    男人很高,留了一头长发,扎马尾,留刘海,有点像电视剧里的古代人造型,衣服很平常,没什么特别。

    “这男人没个男人样儿,女人没个女人样儿……”

    谢翡充耳不闻。

    不多时,对面突然热闹起来。虞意手里夹着烟,领着四个人进房间,一行人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有说有笑。

    看到谢翡在时,他们都和他打招呼,寸头的女人甚至冲他挥了挥手。

    虞意只是单手抱臂,站在旁边笑。

    谢翡看了她一眼,目光若无其事地落回书上,却是什么都没看进去。

    寸头的女人看了看谢翡,吹了吹口哨,转眼对虞意说:“这弟弟长得正点,顾安宴都被比下去了。”

    虞意回想起少年的身材,隐下眸中情绪,“确实不错。”

    寸头女:“意姐,他正好是我的菜。要是你没意见的话,我就追了。”

    虞意吸了口烟,笑了笑,说:“人年纪还小,你要玩别找他。”

    寸头女点头:“懂了。”

    寸头女叫丁香,长发男叫莫宇,俩人都是虞意的保镖。中年女人是照顾虞意起居的阿姨,平常虞意只称她作生活助理,叫她文姐。

    三个人把她的东西都打点好办了托运才过来的。今日同他们一起到渔镇的,还有虞意的钢琴,并一只白猫。

    午饭后,白猫吃饱喝足,在门口抻了个懒腰,发出惬意的声音。

    “喵~”

    她上楼去,丁香、莫宇和文姐都先去厢房安置自己的行李。钟哥和虞意一起到了她的房间,对面的少年躺在床上睡觉,身材是修长而好看的。

    电风扇转着,他枕在凉枕上,依稀能看出,额发都被汗湿了。

    钟哥点燃一支烟,“他就是你说的聪明人?”

    “对。”

    “何以见得?”

    虞意说:“一个人的见识,很难脱离他的原生家庭和成长环境,但他不是。我刚到这里时,关于我的流言很离谱,他们看向我的眼睛里夹杂了很多东西。好奇、鄙夷、谷欠望、嫉妒……但他没有。甚至,他看透了这里人情社会的运转模式,也看透了这里人的观念、行为模式,他排斥的,所以他总不爱和人搭话,显得很冷漠。”

    “你怎么知道?”

    虞意骈指点了点自己的眼尾,“因为我有一双眼睛,会看。”

    白猫不知何时从楼下蹿了上来,它绕着虞意的脚踝,仰着脸“喵喵”直叫。虞意蹲下身,提着白猫的两只前腿将它抱起来。

    微风过时,她掸掸烟灰,“突然有些想谈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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