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果酒
楚攸宁看着农户的身影不舍得消失在门外，忽而感慨道：“官身权贵若是不做人，那百姓的生活便是一团炼狱。”
“眼下已然快了。”
她没料到傅墨卿会回她的这句话，猝不及防却也感同身受。
眼下南凌天每日在高门宫羽之内奢靡享受，却放任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之中不闻不问，好似他一人饱了这全天下便不饿了。
旱灾之事几乎日日又人上书，可南凌天一人听的厌了便置这窘迫事实恍若未闻。
若这天下一直有这么个天子，那裕国想来也是存不了多久了，过不了几年怕就要名存实亡了，到时若边国有意攻打，以南凌天的能力便也只能拱手求饶了。
楚攸宁想的入神，没看到傅墨卿转头来看自己，此时日光落在她的发上显得她如沐圣光，精巧的鼻尖也同样被照的发光，傅墨卿的视线下滑落在了她红润的唇上。
“来咯！酒来咯！”
这时老板娘搬了酒自酒窖过来了，她张扬性子热情的喊了一嗓子，喊完才发现自己似乎是打扰这小两口了，忙笑着噤了声又道：“你们聊你们聊！”
楚攸宁回身看了眼身旁正端坐着视线看向别处的傅墨卿，忽然反应过来似的转头去瞧老板娘手中拿的酒，心中默默数着：一二三。
三坛，幸而不似傅墨卿方才说的十坛，不然他堂堂国师大人有钱付酒钱，她也没那么大的肚子来装啊？
老板娘将酒送了上来又拿来几叠小菜，便识趣的招呼着自己去忙了。
楚攸宁转头悠然的瞅傅墨卿，对方被他热烈神色看的坐不下去了才转头来看她。
“怎么？”
傅墨卿简言发问，楚攸宁笑着接了话，口中挑衅道：
“哟，谁方才不是说能喝十坛？”
楚攸宁说着视线扫向桌子，认真的揭穿着傅墨卿方才的胡言，可谁料对方看了她一眼却道：
“可能老板娘也觉得你不像是能喝十坛的吧。”
这话说的楚攸宁一时语塞，她只好沉默的随手拿了其中一瓶准备来喝，谁知傅墨卿却抬手按住了她的手，转而将竟一瓶递了过来。
“这酒太烈，你喝这个。”
楚攸宁闻言撇撇嘴也不与他抬杠，毕竟傅墨卿若是有意与她对着来那就算是抬杠也是抬不赢的。
她打开傅墨卿递过来的那瓶酒，那原本平平无奇的酒坛却在打开瓶塞的那刻变成了价值千金！
鼻尖蔓延缠绕的米酒香气也瞬间散开了些，一股浓烈的果香取而代之的钻入了鼻腔，不刺鼻却浓郁好似置身在花海似的，却又带着独属于冬日的凉意。
“这是梅花果子酒？”
楚攸宁有些惊喜，她向来偏爱果酒，但果酒之中也钟爱这梅花香气，混着果味与这寒梅傲雪的味道尤其恣意。
傅墨卿竟还记得？
她惊喜抬头望着傅墨卿，后者见她如此欢喜似很是随意道：“喜欢便多喝些。”
但也唯有楚攸宁知晓，傅墨卿眼下这副神情心下还是有些欢喜的，他向她掩饰着自己的想法却一时忘了楚攸宁曾与他朝夕长处了几年，他什么样的心情她又怎会不知。
楚攸宁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而后又将傅墨卿面前的杯子满上了，她举着两个杯子示意傅墨卿接住，此刻她的眸子亮亮的，好似盛满了世间喜乐。
傅墨卿鬼使神差的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这杯，楚攸宁忙就着他的动作碰了杯，杯中酒因这动作洒了一些出来落入了对方的杯中，杯中的酒一时难分你我。
他们二人对饮，好似将久违的欢乐自别处寻了回来，几杯过后傅墨卿也难得的不加掩饰对着楚攸宁笑了起来，虽笑意昙花一现但却是不掺杂其他。
待喝至第二坛，楚攸宁再一声声夸耀中开始套话。
这梅花果酒实在与记忆中的尤为相似，若不是地方有变老板不同她都怀疑就是她往昔喝的那家。
傅墨卿究竟为什么会在这样偏僻的一家酒馆熟识，又怎么如此凑巧也知晓这酒是她的喜爱？
是无意发现，还是傅墨卿至始至终都在关心有关于她的事情？
虽这想法过于自不量力，但楚攸宁眼下却心跳的很快，不知是因为这酒的原因还是旁的什么。
傅墨卿闻听此话转头看她，墨发旁的耳尖已然开始有些泛红，乍一看上去就好似害羞般。
她安静等待着对方的回答，心中却因这静默开始擂鼓。
“你觉得会是什么？”
傅墨卿自昨日之后好似便不再称她做皇后娘娘了，而是择了距离更近的“你”。
楚攸宁很是满意，此时借着酒为借口顺势道：“我想要你说。”
唯有她知道这点酒根本不会醉人，何况这梅花果酒本就清甜，并非烈酒。
但知其酒量的却不知她自己一人，傅墨卿认真看着她的眸子，就在楚攸宁以为对方会说着什么心里话时哪怕是她不愿听到的心里话，却见傅墨卿缓缓抬了嘴角。
这笑意她很是珍惜，她专注看着他唇边愈发明显的弧度，忽而自那张唇中传出一道她未曾想过的话语。
她想过傅墨卿可能会指责她，会言明讨厌自己，或者她内心希冀的想傅墨卿会不会说是他特意留意，但她万万没想到，傅墨卿出口说的是——
“皇后娘娘这是将人当猴耍？”
……又来了……这阴阳怪气的调调，尤其配上傅墨卿那要笑不笑的模样，在此情此景之下实在太过扎心。
楚攸宁没忍住猛地咳了几声，意识到自己方才装醉被对方看了个明明白白一时面色发烫。
若真是醉了也就罢了，偏偏她想套对方的话装的像样，却不料被傅墨卿看的明明白白。
“没…没有。”楚攸宁实在觉得自己面子忽然掉在了地上，刚想去捡傅墨卿又一个抬脚将她的颜面彻底拆没了。
“那就是真心话咯？”
傅墨卿笑的狡猾，他将楚攸宁上下打量了一下口中啧啧称奇道：“想不到皇后娘娘如此武断之人，也还有这样一副模样？如此盛情叫臣如此受的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