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八
祁封钰下意识地问:“在哪里。”
秦挽能感受到拥着的这个人身体甚至紧张地过分了,她力图声音低婉柔和:“离皇城不算远。”
祁封钰找寻了多年的俪妃,当年所谓的“意外”仿佛历历在目,犹在昨日,知晓母妃尚在人间,他首先是高兴,接着便是绵绵不断的哀痛,甚至还带着些小孩子的怨气。
“她为何不来寻我。”祁封钰声音暗哑地发抖。
“我也是偶然遇见,她先前身体不便。”秦挽只是个中间人,她说再多也不过是徒劳,待到这母子两人真的见上面了,必然细细道来。
祁封钰听闻,有些着急地问道:“怎么了。”
“眼睛视物有些不明,不过我已为俪妃娘娘配上药了,过了这些日当好了不少。”秦挽叹声道。
祁封钰敛了神色,人也稍许恢复正常,但眸光还有些混沌,似是还在怀疑自己听到的是否是真的,他寻求了多年的母妃终于找到了。
等稍微控制了下情绪,祁封钰迫不及待地道:“我要去见母妃,带我去!你为何不早说!”
祁封钰说完也骤然想到秦挽刚才所说的为他母妃治眼睛,抿了抿唇,显示无声的懊恼。
秦挽早就料到,如果她告诉了他,会是这种结果,“先前你母妃身体不好,我怕她回来不适应皇城的水土,便配药让你母妃调养了一阵。”
说着,秦挽将早就准备好的行李与药包交予祁封钰,“东西我收好了,现下你便可同我前去,但是你要注意莫要让皇后的人发现,不然必将会对俪妃娘娘不利。”
祁封钰呆呆地点头,接过包袱,跟随秦挽的步伐。
秦挽的准备很是齐全,马车,人手,包袱,只将事情告予祁封钰,便带着他坐上马车,不被人注意地偷偷地向皇城外驶去。
祁封钰在路上刚开始还是一副呆怔的模样,秦挽也便轻声道起遇到俪妃的前因后果,听到秦挽险些真的丧命,心中一颤,又接着听到被母妃救了,他默默地想,他喜欢的这个女子或许与他们家真的有缘,是注定要伴他一生的人。
他默默地抬头,淡然中暗含希冀的眸光,就是不知晓眼前的这个女人会不会愿意。
秦挽岂非等闲之辈,当初既然会选择故意嫁给还是痴傻之人的他,便已经证明了她的不凡,随着日久相处,对于秦挽,捉摸不透的同时,也将自己的心给赔了进去。
现下母妃被秦挽寻得,他想无论如何,他也要握着眼前的这个人。
“近日见你中秋筹备之事做的差不多了,因此今日才告诉你俪妃的下落。”秦挽话终落尽。
“我未曾想,母妃竟与我离得如此之近,三番五次与母妃擦肩而过。”祁封钰终于出声了,看得出现在已经有些冷静下来了,“不过,好在连我都没找到,若不然,母妃性命堪忧。”
想到宫里的那个害他母子至此的皇后、李家,祁封钰眸光狠辣起来,夹杂势在必得,“未过多久,我看他们如何再作妖。”
“待到了你母妃面前,你莫要太过激动,免得伤了俪妃娘娘的身体。”秦挽还是决定如实托出,“俪妃娘娘不仅眼睛视物有些不明,身上亦有多处寒疾,有些疼痛,我虽开了药,但也只能有缓和之效。”
“可能痊愈?”祁封钰紧张道,“秦挽,帮帮母妃。”
难得从祁封钰的嘴里听到求人意味的话语,秦挽有些怔愣,但也只是稍许时间,便回道:“自然能痊愈,但俪妃娘娘现下年纪不算小了,需要好好温养个一年半载的方能痊愈,便是真就痊愈了,也不能轻易着凉,恐反复无常。”
祁封钰放下心来,似是想到什么,又道:“只要有你在,我相信母妃的身体定当无碍。”
秦挽闻毕,有些踟蹰,这话说的其实有些过了两人早就模糊的界限,但今日是祁封钰见母之时,她瞅着祁封钰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不好说什么狠话刺激他,只得淡淡地嗯了一声。
祁封钰眼睛蹭的就亮了,但很快遮掩起来。
待到了地方,秦挽示意祁封钰与她一起走了水路,按照钟无悔之前带她出来的路折返到谷底。
路上祁封钰一言未发,什么都不多问,默不作声地跟在秦挽身后。
秦挽知晓表明冷静的祁封钰现在心情当是分外激动,甚至紧张地不敢言语。
很快两人便到达了目的地,祁封钰湿着一身,运起轻功便向不远的房屋飞去。
到了门口,见并未栓门,便直直地望了进去。
一道熟悉却好像有些陌生的不真实的背影正在眼前不远处,盘起的髻发其中还夹杂隐约的银丝,瘦弱,单薄,这个背影在他很小的时候,为他撑起了一片天。
“大哥回来了?”出声温和,是记忆里的语调,祁封钰眼眶瞬间湿了,一个这么大的男人,独自吃苦熬了这么多年都未掉过一滴眼泪,此时却难掩情绪,或者说是知晓这是在母亲面前,他好像还是当年那个想哭则哭,想笑则笑的孩子。
背影未听到门口有人回话,身影有些怔愣,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
祁封钰一点一点地看清他的母妃,眉眼依旧,美貌依旧,他的母妃便是过了这么多年,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是他心目中最好的最美的母妃。
俪妃呆呆地望向门口的人,张开嘴想喊,却哆嗦着唇开不了口,只出声一道低哑但包含无数情绪的话,“钰儿……”
俪妃起身,三步并做两步地向前走去,只见当年还能窝在她怀里嘤咛的孩子已经长得这般大了,比她高了太多,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她欣喜之余,是悔恨,恨自己的无用,丧失了这么多年陪在钰儿的身边。
“钰儿……”
祁封钰激动难掩,动了动,像个孩子似的上前抱住自己的母妃。
好像能弥补这么多年的空缺一般,他这么多年的装疯卖傻,苟且存活,在这一刻变得分外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