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青梅竹马if线（九）
江景行的事只被贺舟舟当做一个小插曲，很快就抛到脑后了，但是这件事传到了厉晋淇那边后，他听来就不是这么个意思了。
在寒假彻底结束之前，厉晋淇约贺舟舟出去一起吃了个饭，吃的是贺舟舟喜欢的意大利菜。
贺舟舟高高兴兴地去赴约后，却发现厉晋淇今天看起来和平常有些不一样，仿佛有什么心事一样。
“师兄……你心情不好吗？”厉晋淇不说贺舟舟也没办法当做没看到，主动开口关心他。
“我听说了之前有人在马场缠着你的事。”厉晋淇的话里完全没有掩饰他对这件事的不愉。
贺舟舟顿了一下，解释道：“其实…也不算是缠着吧，他只是我的一个粉丝，想见我一面要一个我的签名而已。”
“是吗？我听到的可不仅仅只是那些。”厉晋淇还是板着个脸。
贺舟舟能看出他并不满意自己的答案，并且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他应该是从头到尾，所有细节都听说了，毕竟当时她和江景行说话就是在餐吧里，也没避着人的意思。
“呃……就是……我当场就拒绝他了……”贺舟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什么也没干，说出来居然还有点心虚，像是早恋的念头被大人发现了一样。
“我已经让马场负责人十倍退他会员费了，你以后也不会在马场再见到他了。”
贺舟舟有点意外，她在那天后没再见过江景行，她以为是对方被拒绝后放弃了，没想到是因为他不再是俱乐部的会员了。
“可是我听说江家的公司和厉氏也有合作，这样真的好吗？我其实也没觉得很困扰……”
其实说起来贺舟舟觉得她现在也算是在为厉氏工作了，那么给和厉氏合作的公司家的少爷签个名说几句话，她觉得也算是她该做的事。
厉晋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是公司的事，与你无关，你不需要为那些事去应付那种人。”
贺舟舟突然感觉心颤了一下，这是在说她……多管闲事了吗？
“哦……抱歉。”憋了半天，贺舟舟也不知道作何回应，最后只能干巴巴地道歉。
厉晋淇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语气太强硬了，叹了口气：“是我的错。我没管理好马场才会让那种人有机会接近你，是我该说抱歉才对，对不起，舟舟。”
“不…不是师兄的错。我只是觉得他是粉丝，可能只是想要一个签名吧，没怎么想就和他搭话了，也是我考虑不周了，师兄别放在心上。”
现在想起来，贺舟舟觉得自己当时的确不该和江景行搭话，无视他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她现在也算小有名气的运动员了，如果被有心人拍了发到网上造谣，那对她的确也有不小的影响。
两个人这顿饭吃的气氛并不算太活跃，好在饭后的开心果味意式冰淇淋勉强为这顿饭画上了不错的句号，让贺舟舟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今天没有司机接送，而是厉晋淇亲自开车送贺舟舟回家。
车停在贺舟舟家门口的时候，贺舟舟刚解开安全带扭头要和厉晋淇道别时，厉晋淇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轻叫了一声“舟舟”。
“嗯？怎么了，师兄？”贺舟舟看向厉晋淇，有些疑惑。
“如果以后再遇到那种事，有人缠着你的话，记得告诉我，知道吗？”厉晋淇叮嘱道。
贺舟舟乖乖点了点头，笑着说：“知道啦师兄，我不会勉强自己的，你不用太担心我。”
厉晋淇最后摸了摸贺舟舟的头发，无声的抚摸好像在诉说他的不舍，只可惜他心之所向之人对此似乎并无察觉。
贺舟舟见厉晋淇没再说话，然后主动开口道别：“那我先回去了，师兄，谢谢你送我回来。”
两个人都没想到这次分别后，下一次见面会是那样的场景。
贺舟舟五月参加了世界青少年马术大赛，她虽然也没想过能拿世界第一，但是当她只拿了第六名，并且在这次比赛中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和顶尖的骑手之间的差距后，她心中那种对失败的恐惧和意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巨大失落迅速淹没了她。
她几乎是住在了马场里，除了在学校的时间和睡觉的时间外，她不是在马场就是在往返马场的路上。
她努力用训练塞满自己所有的时间，防止自己一次次被拉回那次比赛的场景中。
这种不健康的训练强度让她的身心都到达了极限。
当她因为一个动作怎么都做不到完美而感到无力、悲伤和失落的时候，她强忍着下了马，和王老师说回休息室休息一个小时，就躲回了休息室里。
她对着休息室里的镜子，有些呆滞地摘掉自己的头盔，放到一边桌上，然后慢慢滑落坐到地上，抱住自己的膝盖，咬着嘴唇，眼泪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止也止不住地往外流。
她永远也没办法超过那些人，竞技体育就是这么残忍，努力决定了下限，天赋决定了上限，她不是最有天赋的，所以不管再怎么加练，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赢得第一名。
突然，她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人把她整个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因为眼泪贺舟舟的视线变得很模糊，但是厉晋淇身上熟悉的气味让她马上就认出了他。
贺舟舟抬手抱住厉晋淇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放肆地大哭着，宣泄着她所有的悲伤、失落和无力的情绪。
厉晋淇坐到沙发上，把贺舟舟整个人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哭完才拿出手帕替她擦眼泪，然后伸手拿过旁边的水杯，让贺舟舟补充水分。
因为刚刚哭的太激烈了，在停下来后贺舟舟居然控制不住地开始打嗝，而且还呼吸急促，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厉晋淇无奈地把贺舟舟在沙发上放下，出去了一下，回来后拿了一个口罩，蹲在贺舟舟身边帮她戴上，然后坐到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深呼吸，舟舟，你有点过度充气了。”
贺舟舟靠在厉晋淇怀里，努力调整呼吸，直到呼吸变得平稳才把口罩摘下来。
厉晋淇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颗薄荷糖，拆开后喂到了贺舟舟嘴里，贺舟舟吃着薄荷糖又喝了几口温水，打嗝也止住了，情绪才真正平复下来。
“师…师兄，你，你怎么来了？”这个时间点厉晋淇应该在公司工作才对。
“我听说你今天的状态特别差，我担心你，所以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抓到了一只可怜的小兔子。”厉晋淇开玩笑道。
“什么小兔子呀……”贺舟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师兄你去忙你的吧。”
厉晋淇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也没说出他觉得贺舟舟现在眼睛红的就像一只小兔子一样，反而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你的辫子松了，我帮你重新梳一梳？”
贺舟舟自己摸了摸，好像是有些松松垮垮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去背对着厉晋淇。
厉晋淇帮她把辫子解开后用梳子慢慢梳顺了，然后才重新开始编辫子。
“师兄，你还会编辫子呀？”
贺舟舟这才反应过来，要知道，她自己都是在开始做马术训练之后，不得不自己给自己编辫子才学的，以前她一般都松着头发，或者让小慧姐姐给她编，现在倒是反过来了，她为了训练，大部分时候都编辫子或者把头发盘起来，把头发松下来的时候一般只有洗澡和睡觉的时候。
“嗯，以前见妈妈给你编过，觉得很漂亮，就学了学。”
厉晋淇说的稀松平常，贺舟舟也没多想：“师兄这么厉害，学什么都很快。”
“待会你要做什么，还要继续去训练吗？”厉晋淇问。
贺舟舟犹豫了一下，像是她自己也没想清楚。
“别训练了，我们一起去玩吧，舟舟。”
就这样，他们一个人翘了训练，另一个人翘了工作，像是迟来的叛逆期一样，一起去北宁游乐园。
两个人玩了很多项目，所有贺舟舟想玩的，厉晋淇都陪她玩了一遍，他还给贺舟舟买了气球和冰淇淋，就像每一个带孩子来玩的大人一样。
在游乐园的城堡顶层餐厅里看晚上的烟花秀的时候，贺舟舟一边吃着桃子芭菲，一边回忆着这一整天，后知后觉地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算不算是……约会？
在她还自己一个人脑内小剧场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站在自己身后，转身看过去发现是厉晋淇，更重要的是他手上捧着一个红色的蛋糕，上面有一只捧着玫瑰花的小兔子和一只抱着礼物盒的小熊，蛋糕中间还插着一个“16”形状的蜡烛。
“生日快乐，小兔子。”
贺舟舟有些意外地站了起来，面对着厉晋淇，窗户外烟花的光印在厉晋淇的侧脸上，让贺舟舟看着觉得有些不真切。
“今天，是我的生日吗？我给忘了。”贺舟舟本来也不是一个会过生日的人，自从爸爸妈妈忘记了她的生日后，她就再也不想过生日了。
没有人为她到来这个世界的日子感到开心，她自己也是。
“嗯，要许愿吗？”
贺舟舟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对着生日蛋糕了，她双手合十握在一起，闭上眼睛。
她其实根本不相信许愿能成真，可是这一刻，她真的有那么一个心愿。
我希望以后的生日还能和师兄一起过，贺舟舟默默许下心愿。
等她再睁开眼，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
贺舟舟把蛋糕上糖做的玩偶单独取了下来，让服务员帮忙包好，然后才开始享用蛋糕。
红丝绒蛋糕虽然并没有多么丰富多样的味觉体验，可是纯粹的香甜也足够令品尝的人感到愉悦。
“你刚刚许了什么愿？”厉晋淇看着吃蛋糕吃得开心的贺舟舟，忍不住问。
贺舟舟快速地瞥了厉晋淇一眼，然后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说：“都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我怎么能告诉你呢。”
“我只是觉得，是我能替你完成心愿也说不定。”
贺舟舟突然呛到了，咳嗽了好几下，喝了小半杯柠檬红茶才缓过来。
“心愿这种东西，只是一种美好的期许啦……达不成其实也没关系……”贺舟舟拿着叉子玩着自己碟子里剩下的蛋糕屑。
“可是我希望你的心愿都能达成。”
贺舟舟感觉自己又开始心跳加速了，那是一种让她会有一点飘飘然的懵懂又开心的感觉。
“师兄，你说如果以后我不当马术运动员了，也不做和马术有关的工作了，我还能做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呢？”贺舟舟在放松的状态下问出了自己心底最深的担忧。
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果在一个方面有天赋，那就专攻这个方面，把自己的天赋发挥到极致，成为这一领域的领袖。
可是贺舟舟发现，竞技体育如此残酷，那是她恐惧再次踏入的斗兽场。
她已经花了太多时间在马术上了，如果最后放弃了，她的人生是不是就完蛋了呢。
“舟舟，即使不当马术运动员，甚至以后都不骑马了，你的人生也仍然有无数的可能性，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其实一开始，我想办法让你能继续来马场，只是因为我觉得你在骑马的时候看起来很开心。我希望可以把马场变成属于你的一片净土，让你能一直这么开心。”
“如果骑马让你不再快乐了，放慢脚步或者干脆放弃也没关系的，舟舟，别害怕，你永远都有退路。”
贺舟舟很少听厉晋淇说这么多话，而且还是这样发自肺腑的令人安心的话语。
她感觉白天的时候那种恐惧消散了许多。
她还有力气，还有信心，甚至可以说她还有潜力，继续在马术运动员这条路上走下去。
即使让她未来都无法拿冠军，她其实也还是想继续骑马。
但是她只是害怕破釜沉舟，那种母亲身上一直拥有的品质，对她来说像是噩梦。
她希望有人告诉她她有退路，希望有人告诉她就算她在这条路上失败了她也还有退路。
厉晋淇就是那个人，那个给她勇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