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路时年和秦恭在一起后，最初也曾有过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
然而好景不长，后来秦恭的很多行为却让他困扰不已。
秦恭虽然待他好，可对他有种很奇怪的占有欲，不喜欢让他抛头露面地去工作，公司有任何好资源，都会找借口让他截胡掉，就连同期艺人们也都发觉了不对劲，稍微敏感点的人立马就察觉出公司是有意将路时年雪藏了。
这一切的受益人，自然是凡是都第二顺位的许青。
当许青发现原本归属于路时年的好资源最终落在自己头上时，起初还因为一些少年攀比的心态略微有些胜之不武的疙瘩，然而看到路时年经常无故被人“请”离公司上了那辆玛莎拉蒂的豪车时，许青是打心底里瞧不起他的，名里暗地都嗤笑着他被雪藏全是咎由自取。
许青就靠着这些天降到手的好资源，拼搏了几年。也正是这段努力拍戏拼命营业的日子，让许青的人气以不可阻挡的势头迅速蹿红，一举成为星澜旗下最红的一线顶流。
路时年本人虽然对名利场没有多大执着，但是他对被雪藏一事是心有芥蒂的，他待工作却比任何人都认真，在他眼里，只要是他的工作就应该本分完成，不论这份工作是否光鲜体面。
然而秦恭的霸道却不允许他好好工作。
两人正式在一起之后，秦恭便私自将他的宿舍全部退掉，连带他那个十平米的廉租房也让房东收回让他无处可去，强制将他接到自己的私人豪宅中住下。
在同事的眼里路时年先是被公司雪藏，再是傍上大佬变而堕落怠工，这让公司里不少老人对路时年的印象极为不好，他在公司的日子开始变得举步维艰。
公司里的人常窃窃私语说他是被人包养的小白脸，流言蜚语甚嚣尘上一日更甚一日。不论大大小小的艺人，见到路时年就躲开，躲不开的，总会想方设法给他穿小鞋。
这可正中了许青的下怀，网上关于路时年的不少黑料都是他用小号故意泄露给营销号的，一些看似漫不经心的言语，却句句意有所指：路时年就是个卖屁股的。
路时年也曾生气愤怒过，他不止一次委婉地向秦恭表达自己想正常地生活和工作的诉求，然而秦恭对此却置若罔闻，丝毫不在意他在业内的名声会变得如何不堪，甚至这正是秦恭所想要的。
每每这种时候，秦恭都会皱眉隐忍着怒意，“我对你还不够好？再说了就你那在剧组跑龙套的工作有什么好惦记的？又辛苦又累还得被导演使唤来使唤去，安心呆在我身边不好？我在吃穿用度经济上有哪个地方亏待过你？你再看看公司里其他人，你还要我怎么样？你他妈别给我再贪心！”
每次发怒之后秦恭都会冷战一周，都得靠路时年耐着心思将他哄回来。他总觉得他们的关系很奇怪，他也说不上到底奇怪在哪里，有种脚底并未踩踏在地面上，而是在云间棉花糖上漂浮来去，仿佛一不留神就会摔下来。
秦恭确实会比任何一个男友都贴心，甚至还牺牲了很多工作时间来陪他。
秦恭说看他身体瘦弱，需要加强体质，就每天下午带着他打篮球直到大汗淋漓；
秦恭说他喜欢路时年那双修长的手指，觉得它们在琴键上翻飞的模样一定会让自己很着迷，于是他便得按照秦恭的要求去学习钢琴；
他更喜欢呆在家里看恐怖片，然而秦恭却要将他的电脑关掉，逼着他陪他去看音乐剧……
路时年的生活被秦恭安排的满满当当，甚至连他喜欢吃的那些大排档火锅也被秦恭说气味太大不卫生，不准他再吃这些东西，会带着他去高级餐厅吃最昂贵的法餐。
然而那些秦恭要他做的事情，都不是他所喜欢的。路时年觉得他越来越不对劲，秦恭仿佛将自己当成一张画纸，用浓墨重彩的笔调将自己原本的素淡全部盖住，树长什么样、花圃里种什么、房子什么颜色，他就像一张重新推翻改过的稿纸，按照秦恭想要的样子来重新塑造。
于是，路时年每天该做什么都被秦恭规定得死死的，甚至每天该穿什么衣服也是他说了算。但凡他表现出任何不悦，秦恭都会冷着脸甩脸色给他看，依旧是那句话：“我都愿意牺牲那么多时间来陪你，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牺牲一点你那些低俗的爱好又能怎样？况且我都是为了你好，别不知好歹！”
路时年只能沉默，他知道那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然而对秦恭的倾慕早已成了刻在他骨血里的习惯，他好不容易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和努力，费劲心思，才终于走到他身边来，他也在痛恨自己，恨自己不够体贴，恨还不够了解秦恭，也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合格的情人。
在他们这段关系里，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而在他们的关系之外，更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因为他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秦恭只有在家里才会拥抱亲吻他，只要是在外边，就算是带着帽子口罩外出，他也不会碰他一片衣角。他曾不止一次警告过他，若想他们的未来能够走得更远，他只能这样忍受，直到他彻底掌管秦氏财阀的那天，才能领着他走到大众的面前，正大光明地并肩站在一块。
路时年心里都明白，然而还是会失落，每当他在电视上看到那些公开出柜的明星情侣，心里都会羡慕不已。
什么时候，主角能换成他和秦恭呢？
路时年就抱着这种对未来巨大的幸福期待，这样过了三年。
他从未怀疑过秦恭是个好人，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地碰过他。
他们虽然在家亲吻，相拥而眠，也会互相用手替对方疏解欲望，然而每当他想更近一步亲密的时候，秦恭总会喘着粗气地将他推开，自己跑去厕所冲凉。
秦恭不止一次表明，等到他能将他带到大众的面前的时候，他才能真正拥有他。
路时年心里有些失落，反思着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他能隐约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一堵他所不知的，他无法逾越过去的墙。
那时天真的他，还尚未知道秦恭不睡他的原因，是因为自己不是他要的顾寻。
秦恭若是睡了他，以他们三年相处下来对彼此的了解，各种意义上的，他会甩不掉路时年。别的小白脸只需要钱就能打发掉，路时年不一样。
秦恭心里也很烦闷。他渴盼着顾寻回国，这样他也不用天天对着一个替身来疏解欲念。
也许世界上所有虚假的美好最终都会化成幻影，路时年的梦也有彻底破碎醒来的一天。
那天他身体不适在家休息，秦恭遗落了一份重要资料在家中。
秦恭打来了电话，让他帮忙在书房上层的柜子里找到那份资料带到公司。路时年听话地连忙跑去书房翻柜子，没注意到顶上放着的一个手工木质盒子突然掉了下来，盖子翻滚在地上，里边的东西像雪花一样散落一地。
那盒子上包裹的手绘画布已经很有年代感了，路时年有些奇怪，秦恭的东西大多都是奢侈至极，很少看到这么朴素的手工制品，路时年赶紧蹲在地上，准备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地收拾妥帖。
当他捡起地上的照片的时候，手突然顿住了，身形彻底僵住。
他认出来照片上的人，竟然是国际巨星顾寻。
泛黄的照片上，十五岁的顾寻穿着篮球服，在阳光下大汗淋漓笑得无比耀眼。
那明媚如盛夏的笑容，在路时年眼里却成了一道刺眼的无法睁眼看的白光。
忽然有个什么可怕的想法占据了他的脑子，他颤抖着手一张张翻着那一大叠已经泛黄的照片，明显是在主角不知情的情况下从各个角度偷拍所作，有顾寻在艺术节上唱音乐剧的样子，有顾寻穿着校服在弹钢琴的样子，有顾寻的高中毕业照，有顾寻的各种艺术获奖照，甚至有顾寻在海外吃完法餐后用纸巾擦嘴的私人近照……
木盒里有着这些年以来所有有关顾寻的国际新闻剪贴册子，寄存着它的主人对那个人非同一般的倾慕和想念。
他彻底愣住了，浑身如坠冰窟，又打开了电脑疯狂地在网上搜索顾寻的个人信息，包括他所有的兴趣爱好和获得过的奖项。
随着搜索引擎出来的一条条词条，那些顾寻走过的，吃过的，去过的地方，一张张似曾相似场景的照片如死亡判决书一般砸在他的心上，路时年握着鼠标的手都在颤抖，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心脏剧痛，几乎就要死去一般……
或者说，他在看到这一地东西的时候，就已经被杀死了，被秦恭杀死了。
秦恭把原本的路时年按照他心中怀念的少年顾寻的模样来打造，这三年，他几乎都已经忘记了他自己是谁，他只能喜欢着顾寻的喜欢，听顾寻的音乐，原本那双喜欢画画的手也被迫在琴键上弹奏出连他自己都感动不了的音乐，得陪着秦恭抓那个他并不能只用五根手指就抓牢的篮球……
原来这几年秦恭所谓的痴情陪伴，所谓的耐心教他步入秦氏太子爷日常生活所必须学的技能，都只是为了抹杀他本人的存在罢了，目的只有一个——要他作他的顾寻。
路时年的喉咙发出一声痛苦低哑的嘶吼声，这一刻，他只想赶紧逃离这栋房子，逃离秦恭，甚至逃离这个世界……
“你在干什么！”
一声冰冷若万年寒潭的声音突然在头顶炸开，秦恭站在门边，一脸阴鸷。
路时年茫然地抬头看着秦恭，眼前的人无比陌生，当秦恭看清地上散落的东西时，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可怕，他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冲上前来，将路时年狠狠推到在地上，路时年还未反应过来，“啪”的一声重响，脸上传来一片热辣。
这一举动，让两人都怔楞在原地。
秦恭将那些他珍藏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收回进盒子，眼神阴鸷，戾气从脚底升往头颅，面无表情地道，“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路时年面色凄然，看着秦恭那张脸突然就笑了，“秦恭，你把我当成了谁？”
秦恭表情扭曲，沉默不答。
“是他吗？大明星顾寻？”
“秦恭，在你心里，我路时年到底是什么人？给你慰藉用的替身吗？还是顾寻的人形机器人？”路时年一边笑一边抹着脸，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沾满一片冰凉，“原来如此，难怪，难怪……哈哈哈哈！”
“我明明不喜欢打篮球你让我打篮球，我明明不喜欢弹钢琴你要学我弹钢琴，都不是你喜欢，是他喜欢！”
路时年眼睛布满血丝，“我们到此为止了，我会离开星澜。”
秦恭猛然抬头，恶狠狠冲上前掐着他的脖子咬牙道，“你敢威胁我？”
路时年鼻子酸涩，强忍住掉泪的冲动，颤声道，“谢谢你给我三年半，秦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