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十八楼
“况且”离明眉头一挑，轻笑一声，继续说:“能在这酒楼办喜事的，皆是自愿之人，不愿的也找不到未央城，更别说喜结连理了。”
江舟楼属实没想到，这种事还有自愿的人，人世间如此多的男子，却与成鬼之人相爱，果然还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来到第二层，传来阵阵戏曲声，这里无人，且也有些昏暗，但台上的红袍却如此明艳，这唯一的光亮就只落在了她身上。
离明坐了下来，为台上唱曲的女子鼓掌，似乎俩人像是认识了许久，那女子也冲她频频笑起来。
叶祁和江舟楼也顺势坐了下来，一同为这姑娘鼓掌。
离明这时缓缓说道:“她叫晚凝，生前是青楼里的花魁，被皇帝看上，想不顾一切纳她为妃，所以被太后所杀，觉得她红颜祸水，让她背负了亡国的骂名。”
叶祁听到这些话之后，只觉得自己仿佛吞下了一根鱼刺一般难受得紧。为了保他人的美誉，她竟然要被迫成为牺牲品，而且还要承受无尽的辱骂。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凉之情。
此时，台上的晚凝开始舞动起来，动作显得有些生硬，让人感到十分不协调。
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她的手脚似乎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江舟楼注意到这一点，他意识到晚凝的手筋和脚筋已经被挑断。尽管成为鬼魂后，她仍然能够活动，但身体却变得异常僵硬。
离明静静地看着台上的晚凝，眼中流露出一丝惋惜之情。她轻声说道：“她死后，四肢的经脉被人残忍地挑断，并被深埋在地底，永远无法超生。正因如此，她才变成了厉鬼。当仙界派人前去镇压时，损失惨重，几乎全军覆没。于是，我将她带回来，让她继续在未央城中演她最喜欢的戏曲。但经常只有我一个人前来欣赏。”
晚凝一曲结束后，缓缓地从台上走下，优雅地坐在离明的腿上，双手轻轻地环绕着他的脖子，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她柔声说道：“你好久没有来看望我了，离明。”
离明微微一笑，轻柔地搂住她的纤细腰肢，温柔地回应道：“是啊，不过这次来了，我觉得你又漂亮了许多呢，晚凝。”
晚凝娇笑一声，美眸流转间，朝着一旁的江舟楼与叶祁望去，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淡淡的傲慢：“要我说啊，这天下男子，都没有离明英勇。”
听到这话，江舟楼连忙附和道：“姑娘所言极是。”
但晚凝却未曾料到江舟楼会如此回应，不禁感到一丝意外，但更多的却是欣喜，颔首轻笑一声，语气轻快地说道：“看来，这天下男子也并非都是伪君子。”
此时，离明温柔地伸出手，轻轻刮了一下晚凝那挺直的鼻梁，眼中满是宠溺：“就属你嘴最甜。”
晚凝娇柔地哼唧两声，双颊微红，将那俏丽的脸庞埋进离明温暖的颈窝，肆意享受着她的关怀。
而此刻的她，似乎完全忘记了江舟楼和叶祁还在场。
叶祁与江舟楼互相对视一眼，两人皆是面露尴尬之色，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悄然离去，朝着第三层走去。
这第三层传来阵阵敲打声，一道很是高大的身影正敲打着一块铁，每敲打两下便拿起铁块仔细查看一番，然后再小心翼翼地修整铁块的边缘。
此人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匠夫，但却将自己的胡茬打理得整整齐齐，一时间让人难以判断他的年纪。
此刻，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叶祁和江舟楼的到来毫无察觉，只是全神贯注地专注于手中的活儿。
“我认得他。”叶祁走上前去，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已经捶打好的剑，接着说道：“他叫宋承意，是个剑痴，生前死后都在为了打造一把绝世好剑而努力。”
此时，宋承意将烧红的铁块放入水中，伴随着阵阵白烟升起，他眯起双眼，缓缓说道：“但是我已经成功炼出了一把好剑，自那以后，我再也无法炼制出第二把。”
“哦？”江舟楼饶有兴致地拿起那些已经炼制好的剑，仔细端详起来。这些剑在凡人眼中无疑是绝世好剑，但对于拥有通天能力的人来说，却只能算是普通货色。“这些剑，在凡间就已是上品了。”
但宋承意并不满足于此，他再次拿起大锤，狠狠地砸向铁块，坚定地说道：“不够！我一定要让我的剑成为众人争抢的收藏品！”
就在这时，宋承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目光投向了江舟楼，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说道：“不过，阁下倒是有两把通天剑，可否能借在下看一看？”
江舟楼微微一笑，委婉地拒绝道：“抱歉，这剑不会轻易示人，若想看，只能等待机缘。”
宋承意并未因为被拒绝而恼怒，反而低下头继续专注于自己手上的活。
一旁的叶祁觉得场面有些无趣，于是拉着江舟楼转身离去。
他们来到了第四层，这里只有一间房，火光折射人影出现在窗纸上，若隐若现。
江舟楼站定脚步，仔细观察着四周，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能感觉到这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煞气，仿佛有什么危险潜伏在暗处。
这时离明跟上了俩人的脚步，压低声音说道：“这一层可最好别乱跑，屋内之人是经历过穷凶极恶之事死去的，在这里他能够忘却那些痛苦的往事，获得长久的快乐，前提是没有人来打扰他。”
江舟楼微微皱眉，他明白离明的意思。这个地方显然是为那些无法释怀、弥留于世间的人而设立的。
离明带着他俩去往第五层，这一层简直可以用美轮美奂来形容。巨大的水壁如同波浪一般不断地波动着，折射出皎洁的月光，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而在这水壁之中，还游动着许多鱼骨，它们大小不一，形状各异。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水壁的深处，似乎隐约浮现出人形的身影，但由于距离较远，难以看得真切。
离明率先伸出手，将指尖轻轻触碰那水壁。令人惊奇的是，指尖竟然轻易地戳入了水壁之中，仿佛这水壁并不是实体一般。
随后，她半边身子都缓缓进入了这水壁之中，而且在这水中能够自由呼吸，如鱼得水。
叶祁见此情景，感到十分新奇，也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那水壁之中。当他踏入水中时，许多鱼骨立刻围拢过来，围绕着他身旁游动。
这些鱼骨或大或小，形态各异，给人一种神秘而美妙的感觉。
但唯一让他感到有些不适的是，脚下的地面上有一种黏糊糊的液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每走一步都会发出“滋滋”声，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煎熬感。
江舟楼则显得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迈入了这水壁之中。
就像穿过了一道无形的结界一样，眼前的景色瞬间铺开，展现在他们面前的不再是之前从外面看到的那种小小的空间，而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海洋。
这片海洋辽阔无边，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没有边界。
他进入的一瞬间，海中的鱼骨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开始亢奋地到处乱撞。
尖锐的鱼刺划破了江舟楼的手背，一滴龙血漂浮在海中，散发暗色红幽光，他伸出手想要抓住这滴血，然而这滴血却分裂开来，从指缝中溜走。
离明和叶祁也同样被鱼刺划破了肌肤，但是由于他们本身就是鬼魂，并不会流血，因此只是感受到了一阵刺痛。
突然间，一双蓝色幽瞳从海的深处缓缓睁开，散发出明亮的光泽。那滴龙血朝着那双幽瞳飞去，迅速滴入了眼中。
刹那间，那双眼睛变得猩红无比，伴随着一阵尖锐刺耳的叫声。
\"怎么回事\" 离明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叶祁则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邪气，眉头紧皱地说道：“这海中似乎存在某种被镇压之物，难道是它？”
面对那些发狂乱窜的鱼骨，离明也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力量虽然强大，但这些鱼骨却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无奈之下，她只能伸手呈十字交叉护在自己面前，试图抵挡这些鱼骨的攻击。
同时，她开口说道：“我只知道这里曾有一个死去的鱼妖族之女，她的灵魂被囚禁在了此处。”
听到这话，江舟楼的眉头不禁一皱。他原本以为这次前来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没想到竟然会牵扯到如此复杂的情况。
他心中有些不悦，觉得自己似乎被卷入了一场无法预料的纷争之中。
此时，江舟楼的心中已经涌起了一丝杀意。
毕竟，他刚刚失去了一滴珍贵无比的龙血，如果不能找回，对他来说将是一种巨大的损失。
而且，他深知人性的贪婪和欲望，一旦有人尝到了甜头，就会想要更多，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去获取。
而他并不愿意成为那个被人利用、榨干价值的牺牲品。
就在这时，海中突然出现了一道亮光，照亮了整个海域。只见一名女子摆动着优美的身姿，缓缓地游向江舟楼。
伴随着铁链的摩擦声，她逐渐靠近了江舟楼，并最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当江舟楼伸出手准备掐住女子的脖颈时，他的动作却突然停在了半空。
他发现这名女子的脖颈处早已被打入了一枚较粗的钉子，直接贯穿了她的后脖颈，肉眼可见的钉尖让人不寒而栗。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钉头被刻意融成了圆形，而锁链则从这个圆环中穿出，一直延伸到后面那深不见底的海底深处。
那女子双眼紧闭着，眼眶中的泪水含着龙血，沿着脸颊滑落，形成一道晶莹的泪痕。
泪水滴落到她的手上，仿佛一颗颗璀璨的珍珠。她轻轻捧起那颗龙血，然后小心翼翼地递到江舟楼面前，微微低下头，表示恭敬和敬意。
江舟楼接过龙血，将其轻轻地涂抹在手背上的伤口处。伤口迅速愈合，仿佛从未受过伤害一般。
叶祁察觉到这位女子并无恶意，但四周的鱼群却变得异常躁动，无法平静下来。它们虽然避开了江舟楼，但仍然围绕着他们不断游动。
离明见状，毫不犹豫地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瞬间，所有的鱼群都停止了动作，纷纷坠入地面上那摊浓稠的液体之中。
江舟楼并没有过多关注鱼群的情况。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聚焦在半空中漂浮的那位女子身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鱼腥味，而地上的粘稠液体更是散发出熟悉的味道。再加上女子的面容，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位故人。
“也许是因为我身上残留着他的气息，才会让你感到如此焦虑和不安吧。”
那女子先是露出惊愕的表情，随后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轻轻地点点头。
江舟楼仔细观察后发现，这名女子双脚，并没有鱼尾。但她的双脚也被沉重的锁链锁住，露出的皮肤上到处都是断续续的鱼鳞。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额头上的三片鱼鳞，显得格外熟悉。
江舟楼垂下眼眸，仿佛能读懂这名女子心中的想法，缓缓地说道：“他后来叫阿渊，已经长大成人。可惜的是，那位凡人男子早已离世。”
女子游动了几下，但始终围绕着江舟楼，眼神充满了渴望。由于脖颈处被钉子固定，她无法开口说话，同时也封住了她那美妙的歌喉。
叶祁单手叉腰，看着眼前的一切，猜测道：“她似乎很想看一看那个名叫阿渊之人的面容。”
江舟楼自然明白她的心思，他抽取了脑海中与阿渊相处的十年间的点点滴滴，无数银线从他额头飞出，在这片海洋中展开。
但他故意没有抽出阿渊死亡时的画面，有时候，一个善意的谎言也是对他人的一种保护。
离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她好像是叫，语溪，对于她我多少有点了解，听说她当年和一个凡人男子相爱，并且还诞下了一子……”
听到这个名字，江舟楼不禁愣住了，喃喃地又重复了一遍：“语溪…”仿佛这两个字有着特别的魔力一般，令他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就在这时，三人同时望向语溪，只见她眼神中充满了深情，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阿渊，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