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主宰自我
花令仪微笑着,向天泫和九方怀生告别。她目送着天泫抱着霜六离去,眼中满是羡慕。直到他们消失在视野之中。
九方怀生开口将花令仪的思绪打断:“在下有些事想问姑娘。”
回过神来的花令仪笑了笑,客气地邀请道:“那进来坐着说吧。”
九方怀生进入屋内,环顾四周,发现这屋虽然简单,但却很整洁。他看着花令仪熟练地沏茶,然后端到自己面前。
花令仪先开口打破沉默:“我们见过,我记得你。”
九方怀生微微点头,手轻轻握着滚烫的茶盏。接着,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没想到姑娘就是岭北国老旧派一直寻找的公主。只知道岭北国已立女帝上位,只是还未有机会见过。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非凡。不过,据我所知,岭北国和西启国之间关系不错。当年西启国遭遇风雪侵蚀,向岭北国换取了大量的粮草,才得以渡过难关。但听说后来,是西启国派人逼迫姑娘退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些话,花令仪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忧伤。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平静地回答道:“与西启国交好的并不是我,而是岭北国的起义派。至于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勾结,我并不清楚。我在位期间,岭北国和西启国的关系确实很好。但是,自从我被迫离开皇位之后,很多事便就不知晓了。”
花令仪的表情让九方怀生意识到,他所说的话可能会引起她的痛苦。于是他赶紧道歉道:\"是在下有些唐突了,姑娘可以提出一个要求,在下一定会尽力满足。\"
花令仪沉默片刻,然后开始沏茶,轻声说道:\"如今,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只希望能待在青枫山,别无他求。\"
九方怀生站起身来,向花令仪拱手行礼,他转身准备离开屋内,留下一句祝福:\"那在下就先告辞了,祝愿姑娘万事顺遂。\"
当九方怀生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时,江舟楼再次提着东西走进屋里。
他将手中的糕点放在桌上,对花令仪说:\"这是绿豆糕,特意从人间买回来的。\"
花令仪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他,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她原本已拒绝了江舟楼的好意,但他却依然记得,并带了回来。
她当即拿起一块绿豆糕往嘴里送,细嚼慢咽起来。
江舟楼担心强行给花令仪送东西会让她为难,便温和地说:\"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吃,可以把它放在一旁。\"
花令仪微笑着,轻轻擦去嘴角的碎屑,回答道:\"我很喜欢,谢谢你,江东家。\"
江舟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微笑。他拿起茶壶,担心她被噎着,所以为花令仪倒满一杯热茶。
当他放下茶壶时,却意外地注意到了压在茶壶下面的一张纸。他不禁好奇地伸手将其拿起,想要看看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
花令仪的脸色瞬间泛起一抹尴尬的红晕,她急忙伸出手夺回那张纸,并迅速将它揉成一团塞进自己的衣袖里。她的动作显得有些慌乱,显然不想让江舟楼看到纸上的内容。
尽管她尽力隐藏,江舟楼还是瞥见了其中的几个字,《上邪》。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江舟楼轻声念叨着这首诗,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花令仪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心跳急速加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她感到十分难为情,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之前的老子……哦不,夫子教的。”
她试图解释,但言语间仍透露出紧张和不安。
江舟楼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他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准备离去,留下花令仪一个人坐在原地。
\"江东家,不多留会儿么?\" 花令仪急切地拉住江舟楼的衣袍,声音中充满了不舍和挽留。
烛光在房间里摇曳不定,两人的身影随着火光跳跃而晃动。江舟楼停下脚步,背对着花令仪,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我乏了,就不留了。”
他的语气低沉而坚定,没有丝毫回旋余地。而后,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此地,只留下花令仪独自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花令仪有些失落的从袖中拿出那团纸,小心翼翼地展开,纸张已经有些褶皱,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她静静地凝视着纸上的文字,仿佛能透过这些字看到曾经的美好回忆。
就在此时,那只三花猫又跑了进来,它欢快地跑到花令仪身边,在地上打了个滚,露出毛茸茸的肚皮,眼睛里满是期待和撒娇的神情。
花令仪被这可爱的模样逗笑了,心中的阴霾瞬间消散了许多。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三花猫的肚皮,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让自己沉浸在这份温馨之中。
自从那个夜晚之后,江舟楼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取而代之的是天泫,他会定期来到竹屋,送些东西给花令仪,并替江舟楼向她问好。
但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留下的只有短暂的问候。
时光如白驹过隙,春夏秋冬交替轮回,又一年的冬雪渐渐融化,迎来了春风。
花令仪在这片竹林中度过了无数个她自己也数不清的日夜。
而江舟楼则经常独自站在山头,眺望着远方。
九方怀生不止一次看到江舟楼这样的,他曾以为江舟楼是在欣赏整个青枫山的美景,但渐渐地,他注意到江舟楼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那片竹林上。
有一天,九方怀生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师父,您似乎常常站在这里眺望,可是在想念什么人么?如果很是想念一个人,又为何不去见她?”
江舟楼闭上双眼,感受着微风吹过脸颊,拂动发丝的触感。他站在高处,深吸一口气,又再次将目光投向远方。他语气坚定地说道:“我站在这高处,所想念的只能是青枫山的子民,若要见,你觉得,见谁合适?”
此时,一张信纸随风飘扬,轻轻地飘荡在九方怀生的眼前。他伸手抓住信纸,仔细端详上面的字迹,立刻认出这是花令仪所写。
信中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她的思念之情。
下一刻,那张信纸却突然在九方怀生的手中自燃起来。他急忙松手,吹着被烫到的手指,脸上还惊魂未定。
紧接着,他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整个青枫山上到处都飘洒着这样的信纸。
这些信纸似乎是经过长时间积累而成,数量众多,此刻如泉涌般喷涌而出。
江舟楼的双眼微微眯起,眼神中透露出冷漠和无情。他垂下眼眸,瞬间,所有的信纸都同时燃烧起来,火势迅速蔓延。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灰味道,刺鼻难闻。
九方怀生不禁感到忧虑,他望着江舟楼,试图开口劝说:“师父,你明知……”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江舟楼便愤怒地打断道:“我不知!”
就在这时,九方怀生闭上了嘴巴,没有再说什么。
“哟?怎么了这是?”叶祁突然冒出来,脸上挂着笑容问道:“这么大火气?谁惹你生气啦?”
九方怀生只要一听到叶祁说话,就心中烦躁,他故意向旁边挪动了几步,想要远离叶祁。
江舟楼转过头去,看着叶祁,平静地说:“事情都处理好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嘿呀!”叶祁双臂环胸,脑袋一歪,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说道:“泽城鬼王的位置暂时算是保住了,不过长江后浪推前浪,肯定会有人来取代我的。”
九方怀生虽然离得远了点,但还是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叶祁。
他心里一直暗暗希望叶祁赶紧离开青枫山,那段时间未见叶祁,他的心情都好了不少,而且最好永远别再回来。
没想到现在叶祁居然又回来了。
江舟楼默默无言的地听完,说:“平安就行。”
叶祁站在江舟楼身旁,目光越过他,看向竹林中的那个人影。
“哦?竟是个凡人?”叶祁眼睛微微眯起,嘴角的笑意依然没有消失,轻声说道:“我看她现在执念似乎很深。”
话音刚落,天泫和霜六一脸焦急地落在江舟楼身后,天泫语气慌张:“君主,那位姑娘拿匕首自刎了!”
听到这个消息,江舟楼心中一惊,他没有丝毫犹豫,连忙闪身来到竹屋。
进入屋内后,他看到花令仪无力地趴在桌上,鲜血染红了整个桌面,顺着边角缓缓滴落。
江舟楼连忙上前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
花令仪微微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江舟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她伸出颤颤巍巍的手,轻轻抚摸着江舟楼的脸颊,轻声说道:“二十年了……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江舟楼的手覆在花令仪受伤的脖颈处,施展法术止血,但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花令仪会选择用生命来换取这短暂的相见。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不理解:“就为了见我一面,你竟然不惜用命来换!?”
花令仪无力的勾起嘴角,眼中闪烁着泪光。她紧紧抓住江舟楼的手,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哽咽道:“我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你了,可你明知我的心意,为何还要如此心狠……”
江舟楼的手微微颤抖,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深知他们之间的身份差异,知道这段感情注定没有结果。最终,他还是狠下心来说道:“人妖殊途……我对你从未有过半点非分之想。”
花令仪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自嘲:“是啊……即使我做到这个地步,你连眼眶都未红一次。”
九方怀生和叶祁站在屋外,两人都小心翼翼地侧耳倾听着屋内的动静。他们似乎忘记了彼此之间的矛盾与争执,此刻只是专注于聆听里面发生的一切。
江舟楼的出现让花令仪的生命力回拢了一些,她的手渐渐恢复了力量,缓缓抬起并抓住了掉落在身旁的匕首。
“你还要继续吗?”江舟楼沉下眼眸,声音低沉而压抑。
他无法理解花令仪为何如此执着,明明只要两人此生再也不相见,他仍能护她这一生平安度过。
谁知,事情却发展到了这般田地。
“我活着,便会情不自禁地对你动情。”花令仪紧紧握着匕首,将它抵在了心口处,眼神坚定而决绝。
“许多人仰望我,希望我带着他们走向光明,如今我倒台,本就是该死在岭北国。是他们将我架起来,迫使我抬高自己的头颅,唯有在你身边,我才像自由的鸟儿。”
花令仪停顿了一下,正细细的打量着江舟楼的脸庞,眼神炽热,恨不得将此人的脸深深地烙印在心口。
“可如今我对你心生爱慕,又将自己关在了看不见的牢笼里,让自己痛苦,又让你为难。我想我应该遵循既定命运,用死斩断这一切,让我与你之间的缘彻底斩断。”
面对如此炽热的目光,江舟楼倒是先避开了视线交汇,他竭尽全力运用自己的法力医治她,可她手中。
他稍带怒意对花令仪说:\"只要我们不再相见,时间会抹平一切,也会让你渐渐放下我,甚至是忘记我。我完全可以护你直至老去!为何你要如此极端!?\"
对于花令仪来说,凡人的一生可能随时会被他人所左右。现在,她决定放弃这种一眼望到头的日子,这个念头在江舟楼不再出现的时候,在她内心深处扎根发芽,一旦她下定决心,甚至连法力都无法阻挡。
这便是她内心深处强大的精神力量。
她手中的匕首猛地刺向自己的胸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洒在四周。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凝固了下来。
花令仪眼中含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喜悦。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淌而下,她轻声说道:\"我希望能够主宰一次自己的命运……\"
她的手逐渐失去了力量,无力地垂落地面。花令仪缓缓闭上双眼,脸上挂着释然的笑容。她仿佛永远地定格在了那里。
江舟楼不禁喃喃自语道:\"玉骨\"
然而,玉骨却始终没有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