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换命
叶槆深邃的眼眸冷漠的看着大口大口呼吸空气的叶祁，他默不作声，眼神中却透着丝丝冷漠，他是皇帝，他当然要为自己谋一个好出路。
若叶祁从出生开始便什么都有了，那他又算什么？不是谁都有成神的命，但若他人成神的资格能握在自己手中，那他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这天下真命天子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孤！！”
“你美如冠玉，那日道士的每一言每一行早已传遍整个叶国，我们宣告天下你是个女儿身时，所有人都在震惊。为了稳住地位，你只能是牺牲品，所以我们将你囚禁深宫中严加看管，安排好你的一切衣食住行，不让你碰刀剑，不让你看除了女德以外的书，让你像个人偶一样的活着，任由我们摆布。”
何昕说完这些，双眼透出的贪婪犹如一只魔鬼想要将叶祁彻底吞噬，她有些入魔的快步上前几步，捧起叶祁的脸笑了。
“得亏你这张脸，天下人几乎是信了你是个女儿身，我们也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将当时那个道士处死，然后昭告天下。所有人都觉得那道士只是疯言疯语，只要没人相信了后，我们就可以将你牢牢捏在手心里，让你身上的气运和命格，一点一点的分给我和你的父皇。”
何昕放下捧起叶祁脸颊的手，掩面大笑着，带着贪婪，夹杂疯狂，笑声如此尖锐刺耳。
“至于你的四位皇兄，他们也参与其中，但我和你父皇只分给了他们一点点，就让他们对我们死心塌地，但说到底，你们都是助我和你父皇平步青云的垫脚石而已，如今这一切就快完成了。”何昕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体往叶槆怀里去靠，眼神痴迷，像是在邀功。
在叶祁的眼中，他的父亲和母亲对他一直非常疼爱有加，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然而，他与四个哥哥之间的关系并不和谐，经常发生激烈的冲突。
尽管如此，叶祁从小就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习武天赋，所以当他被四个人殴打时，他已经学会了如何抓住任何机会反击，即使只是让他们受伤，也能保护自己。但是由于敬重兄长，他始终不敢下手太重。
每当这种情况发生时，他的父母总是会一起来看望他，并严厉地教训那四个哥哥。然后，母亲会亲自为他敷药，甚至轻声哼唱摇篮曲来哄他入睡。还会亲自下厨做饭给叶祁吃，尽管叶祁总感觉饭菜中有一股怪异的味道，但他还是面带微笑地吃了下去。
他不想让母亲失望，因为她总是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品尝食物。
随着时间的推移，叶槆和何昕来看望叶祁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四位哥哥轮流前来照料他的生活。
起初，叶祁认为这是家人们对他的关怀与疼爱，毕竟每当他乖乖吃饭时，哥哥们总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如今回想起来，或许那符纸早在他年幼时就被放置在了饭菜之中，并非单纯是因为饭菜不合口味才导致他吃得如此艰难。
时光流转，四位哥哥对叶祁的耐心逐渐消磨殆尽，五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童年时期。
那时，幼小的叶祁并不明白为何父母很少来看望他，他只能独自在寝宫背诵着《女德》，而四位哥哥对他也愈发不耐烦，甚至将所有的过错归咎于他身上。
叶祁天真地以为父亲母亲忙于政务，而哥哥们的不耐烦仅仅是因为他过于顽皮。然而，他却始终难以改变自己的性格，总是忍不住去反抗，结果换来的往往是满身伤痕。
“这一切，难道半分真心都没有嘛！？”叶祁几近崩溃，那些美好的记忆就好像毒药，当他知道真相那刻，他仍旧希望这还是个谎言。
“作为你的母亲，你从小问我你到底是男是女，我从未骗过你，一直都跟你说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我一直用养女子的方式试图教化你。在外人看来，你就是个女儿身，即使你到处说你是个男儿，还与他人爆发冲突，别人也只会觉得你疯了，但也不能让你这样长期以往下去，坏了我的好事。所以我们招来秘术师，将你的声喉封住，只要不会说话，那么就不会说错话。”
“虎毒还不食子。”九方怀生捏紧拳头，对着眼前的叶槆和何昕挥了几拳，但都从他们身上穿了过去。“你俩真是狠毒，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叶祁的眼神充满了绝望和痛苦，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父母是爱他的，可现在却发现一切都是假的。他的内心像是被撕裂开来，无尽的悲伤涌上心头。
而叶槆和何昕则冷漠地看着他，眼中毫无愧疚之情。
在这一刻，叶祁也看清了父母的真面目。他感到无比孤独和无助，仿佛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
“明日娶亲的队伍就会入宫，愿不愿意都不由你说了算。”叶槆拿出一颗药丸往叶祁嘴里塞去。
叶祁拼死挣扎，因为他非常清楚吞下这颗药丸后将会面临何种后果。尽管如今他已身不由己，但他决定抗争到底。
由于叶祁的强烈抵抗，哪怕他并未修习武术，身为男性的力量仍不容小觑，导致叶槆无法将药丸成功塞进他口中。于是，叶槆向何昕投去一个眼神，示意她一同帮忙压制住叶祁。
那颗药丸最终还是被强行灌入了叶祁的腹中，这让他感到万念俱灰。
叶槆和何昕终于如愿以偿地离开了房间，留下叶祁独自一人呆坐在地上，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默默流泪许久。
江舟楼束手无策，但他还是从房梁上跳下来，走到叶祁身边。
叶祁木然地慢慢抬起头，当看到江舟楼手中那把明亮的匕首时，他试图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又一次变回了哑巴。
“你的命数已被改去你的父皇和母后身上，但你记住，路是自己闯出来的。”江舟楼说的话饱含深意，但他知道叶祁是个聪明人，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递上一把匕首。
对于江舟楼的出现叶祁并没有觉得惊讶，在他封喉术解开时，他就知道有人一直在他的寝宫内，因龙角与东青庙里的龙石像非常相似，叶祁也确定眼前人就是他人口中的东青大人，只不过是没想到是个大约八岁的幼童。
叶祁颤抖着手接过江舟楼手上的匕首，他心中思绪万千，心声皆入了九方怀生的耳朵里。
“手刃亲人？夺回属于我的一切？可我好像下不去手，即使他们一直在害我。”
“对于父母的眷恋就好像永远分割不开的血缘，即使知道了一切真相，我却又爱又恨。”
“给你这把匕首，你想怎么用我不会干涉。”江舟楼蹲下身来与叶祁的视野持平。“这是我唯一能帮你的地方了，剩下的路靠你自己。”
叶祁听完只是收起了锋利的匕首，这时他拉住了江舟楼腰间的衣袍，江舟楼看见叶祁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叶祁的心声也随之响起，九方怀生这才发现，他也能听到也只不过是基于江舟楼也听得到罢了。
“谢谢你，东青大人。”
而后叶祁也郑重的对江舟楼磕了一个响头，他并未抱怨过为何人生与他频频开玩笑，也从不埋怨旁人为何袖手旁观，但江舟楼施以的一点援手足以让他对这个世界还有所改观。
“如今叶国腹背受敌，内忧外患，这把匕首我会好好藏在身上，待我深入敌方后，以一己之力捣毁他们的老巢，用此一战为叶国带来最后一丝生机。”
叶祁眼神坚毅，面色沉稳的坐回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开始一点一点上妆。
江舟楼在一旁看着，内心五味杂陈，他不知道叶祁将来会怎么样，但如今这条路，没了回头的余地。
“待我用这张脸做最后的铺垫，从此与我的父皇和母后恩断义绝，作为一代天骄定不负天下人，但定会让欠我之人十倍奉还。”
天光大亮，唢呐响起，叶祁最后往额间点了一枚朱砂。
“那就祝你心想事成。”江舟楼为叶祁送上了最后的祝福，即使这一点祝福没有任何帮助。
叶祁躬身施礼，谢过江舟楼，而后抱着必死的决心打开了那扇困住了他十几年的大门，他看着高照的艳阳释怀般笑了笑。
几位宫女上前为叶祁穿上嫁衣，为他盘发，最后盖上红盖头，由精兵带路将叶祁一路带去大殿。
他决心赴死不怕死的模样在九方怀生脑海中与泽城的叶祁重合在一起，此时的他为了心中大义而奋不顾身，连自身生死都置身事外，心中情感仿佛麻木了般，只剩下天命。
当九方怀生还想追上去一探究竟时，跑出十步之外就瞬间回到了江舟楼的身旁。
又是熟悉的失重感，江舟楼回到了东青庙，九方怀生摇了摇有些昏胀的头，看蓝楹树上又挂满了祈愿牌，而这次大家所求的好像出奇的一致，都希望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消失。
而此刻九方怀生好似看透了江舟楼的想法，他的心脏怦怦跳，血液仿佛倒流般，扯下第二根金发。
金线缠绕着两人的手腕，九方怀生看着眼前的少年，出声道：“叶国还有叶槆和何昕，他们夺取了别人的命数，按道理来说叶国仍旧会繁荣昌盛，你并不需要去牺牲什么。”
江舟楼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去，竟然又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哥哥。他笑着说道：“大哥哥，你真是神出鬼没的，像那黑夜中的幽灵一般。”
九方怀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道：“可能我又会很快就消失了，但我觉得这个时候我必须出来劝你一句。”
江舟楼沉默片刻，然后露出一个微笑，接着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场瘟疫本应该由叶祁来平息，但多方插手，强制将这一切改变方向。如今他被他人夺去命数，之后的事情变得扑朔迷离，我已经无法看到后面的事情如何发展了。”
九方怀生皱起眉头，语气严肃地说：“这世间有失才有得，你去掺和叶国的事，也是逆天而行，难道你就不害怕前路是个万丈深渊吗？”
江舟楼将离自己最近的祈愿牌从树上扯下，边扯边说:“有的人带着天命降临人间，而有的人平凡却不失气度，而有的人是先修心而后立道。”
“所以，你是先修心而后立道。”
扯下最后一块祈愿牌，江舟楼拿在手里很快又烧成灰，他并没有回答，而是笑盈盈的反问:“那大哥哥呢？是因为什么而来到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