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杜章的母亲有一个很诗意的名字，姓杜名云舒。
云舒，云舒。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从小，云舒的父母告诉云舒说，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要活的无心无愧开开心心，要活的明白舒适。
遇见喜欢的人要大胆去追，喜欢的事要努力去做，想去的地方要说走就走，不留遗憾。
杜云舒被保护得很好，家中气氛融洽，父母开明，小康家庭。
二十岁那年，她独自一人在外求学，遇见了作为优秀毕业生来学校做演讲的贺勤。
彼时的贺勤风度翩翩温柔如玉，一举一动都仿佛在说他有礼貌有教养，举手投足也尽现大少爷富贵子弟的风范。
谦谦公子，何人不喜？何人不爱？
云舒也是如此。
二人在后台一见钟情，以极为可怖的速度迅速坠入爱河。
云舒也因此跌进了无尽地狱。
不知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被痰堵了口，亦或是脑子勾了芡，云舒像发了疯一样，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贺勤。
然后——
怀孕了。
再然后，贺勤跑了。
在联系不上贺勤的第三天，她去警察局报了案。
理由：丈夫失踪。
找寻未果，她的私房照不知为何在个大论坛上传开了。
有人说她身为一个女人不矜持不洁身自好不自爱不懂得拒绝。
有人说她本性如此，离了男人就活不了。
有人说她就不该跟男人说话，不该跟异性接触。
云舒的事越传越远，云舒的照片越传越广，关于她的争议也越来越大。
终于，学校顶不住压力，把云舒开除了。
云舒的父母不知道自己女儿喜欢上了一个人，只知道自己家出了一个废物，出了一个垃圾，出了一个败类！
于是，云舒没有家人了。
肚子里尚未成型的孩子是她唯一的寄托。
或许夜深人静时她也想过自己的坚持到底有没有意思，这样做对不对，也曾后悔懊恼过。
但她却始终没有想过要打掉这个孩子。
在其他人看来，她或许是个异类，是个傻子，是个分不清幻想与现实的疯子。
但她知道，她活了二十几年从未如此清醒过。
又过了一段时间，杜章出生了，许是怀孕期间太操劳，小杜章情况不太妙，比普通正常的婴儿轻一半，伴随着也有很多无法治愈的疾病。
云舒没有办法，她想起了民间有养鬼续命的说法，她是真的走投无路没有一丁点办法了，她不想失去这个孩子，她不想……
随后，她花重金请来巫神道士，用尽全部钱财购买做法所需的上好的道具，预计在七月半鬼门大开的前一天做法。
她成功了，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有救了，她在家中开辟一个小地方专门用开供奉请来的鬼，日日用自己的指尖血滋养。
一切都如她所愿，杜章平平安安长到了七岁。
这一年也是贺家苟延残喘的一年。
在杜章七岁生日的这一天，远在昌山的贺勤遇见了一个人，这个人说如果想救贺家就要改气运，改气运就要养鬼献祭，这鬼最好是自家亲生的与当家人有血缘关系的。
一番花言巧语口舌功夫下，贺勤顺利把杜章接回了贺家，云舒为了儿子以后的前程含泪同意了。
红色的法拉利走在狭窄低矮的大道上，天边的火烧云红得似火，云舒的眼也红了。
“就这样让他走了？”
回到家中，她养了七年的女鬼优雅地坐在沙发上，语气不屑且慵懒。
云舒没有细想话中的“他”是谁，只是问今天要心头血吗。
女鬼不明所以，但不管怎样心头血总比指尖血好。
她上一秒刚点头。
下一秒，就见云舒手持匕首，整个捅进自己心脏处。
滴答滴答…滴答……
女鬼碰不到云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舒倒在地上。
滴滴答答……
血流了满地，如漫天的火烧云一般。
那一刻，女鬼也不知她脑子怎么想的，或许也被猪油蒙了心吧，她拼尽全部鬼气才挽留回云舒的一魂两魄。
“进去，全给我进去！”
她发泄一般往已冰冷开始僵硬的云舒身体里塞那一魂两魄。
“进去！”
“我同意你死了吗！你养我不成反自己先死！真不仗义！”
“都给我进去！”
“老娘是像贪恋你血的人吗？”
“进去——”
……
为了躲避阴间的搜查，女鬼操控自己的一魂二魄去追云舒的二魂五魄，自己剩下的则强行进入云舒体内，就这样组成两个不太契合的完整的新魂。
云舒用指尖血心头血供养了女鬼八年，俩鬼多多少少也差不多，努力一点还是可以完全可以契合的。
她们躲过了阴间的搜查，云舒变得不像云舒。
云舒留下的一魂二魄时时刻刻想了结自己，女鬼则随时制止。
为了保护云舒的安全，大部分时间女鬼占领了身体的主导权，是云舒身体的主人。
从严格意义上说，她们不是人，也不是鬼。
但她们想要活着就需要更多的鬼。
女鬼生前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她用为数不多的鬼气构造“房间”，摆阵招鬼，招见弱的就直接吃，招到强的就蛊惑一下让强的替自己找鬼。
但强的不好招，王刚是一个例外。
渐渐的，她不满于现状，收了一个人，也就是姚枂。
云舒想走，尤其在得知杜章死了后，她更想走了，但女鬼不让她走。
二只惨缺的鬼在一具身体里互相折磨，日日夜夜，昼夜不息……
这一天，云舒遇见了同为鬼的杜章，她认出了他，他也认出了她。
云舒不知道杜章是什么死的，因为贺家人说是意外，也不知道杜章受的折磨，只当他一时贪玩忘了进入轮回。
后来，她被抓了，她才知道，其实都不是，杜章是因为贺家人才没进入轮回的。
如果，她又在想了，如果一切都没发生过该多好，她没认识过贺勤，没怀孕，没跟父母断绝关系，没生下杜章，没养鬼……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该多好……
一念疏忽，是错起头。一念决裂，是错到底。
“师父父，八爪鱼哥哥怎么？”小芸宝依偎在苏一白怀里，看着眼前的三鬼，怯生生地问。
杜章那一剑穿过，算是解救了被执念束缚的云舒和女鬼。
此刻，三鬼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苏一白单手托芸宝，拿出册子，判官笔洋洋洒洒一挥，从虚空中凭白冒出另一个鬼。
这鬼走路歪歪斜斜，一步一个踉跄，走到近处陡然化为七道阴气，分别往云舒和女鬼的身上飘去。
做完这些，他才低头看向芸宝，嘴唇蠕动喃喃自语：“不该呀，是不是出窍次数太频繁的副作用……”
说话的同时，他用手指在小芸宝鼻梁处轻轻划了一下。
芸宝被逗得咯咯直笑，在苏一白臂弯处挣扎，推着苏一白的胳膊反抗道：“师父父好坏！放我下来，芸宝不要跟师父父玩了！”
小小的团子，反抗起来也是奶乎乎。
“反了你了！”苏一白佯怒，给三鬼丢下一句只有五分钟就抱着芸宝飘走了。
五分钟，足够解决他们之间的恩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