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思如狂潮
会昌四年,月夕节前。前一阵子朝廷打压释家的势头已过。因为藩镇割据,皇帝的灭佛敕令在各藩镇节度使们的眼中就是欺负老实人的玩意。老实的节度使,坚决执行。狂妄的节度使,根本装作没收到敕令。但是大多数藩镇节度使,走的都是中间路线。敕令下来,按照朝廷的命令做,但是执行多少,那便是各方节度使的自由。
从刘世举的言语中,令狐莞知道。浙江东西道也只是做做样子,拆拆小庙宇,让还是壮劳力的和尚尼姑还俗。但是在离长安较近的藩镇,却是真真的杀了不少拒绝还俗的僧尼。而在河北三镇,就根本就没有执行该敕令,一切照旧。
月夕节前三天,刘世举的父亲郑海军节度使刘冉,突然派人送来家书,让刘世举带着令狐莞和孙子一同回扬州一家人共度佳节。
因家书来的急,令狐莞只匆匆忙忙带了两个丫头一个婆子和奶妈同行,将小初与云雯留在了家中。她不想带云雯和小初去扬州,那边是刘世举的祖宅,那是别人的家。她做不了主,毕竟小初身份还是自己的丫鬟,去了那边少不得要被人使唤,受累吃亏。而云雯更不能带去,虽然她很想带一个贴己的人,但怎么说云雯都是自己的嫂子,将嫂子带去夫家算什么?
刘世举与令狐莞走了,将家交给了二夫人刘氏暂管。二夫人刘氏本来就是个性子懦弱的人,根本不是管家的料。但是令狐莞又不愿意将家交给三夫人暂管。所以当家中男女主人走了之后,这浙江西道大都督府中立刻混乱了起来,即便是老管家也镇不住场子,还没说上几句就被男佣人拖去吃酒赌钱去了。
小初不管外面的鸡飞狗跳,只静在自己屋中,看着箫谱,将自己沉溺进对新曲子的研习中。
除此之外她也无事可做。
日子到了八月十五,如果不是云雯提了食盒来到小初的屋内,小初根本就忘了今夜是月夕。
只是江南本就多烟雨,入了秋之后便一直是秋雨连绵。一场秋雨一场寒。
所以这个月夕节,虽未下雨,但天上也乌云密布。别说明月,连点点星光都看不见。
即便如此,云雯还是很贴心的带来了几块枣泥馅的小月饼,两三样可口小菜。
两人一边吃一边无拘无束的闲聊,云雯只说了等令狐莞从扬州回来,她便要回长安,自己与令狐绪的两个孩子一直由奶妈带着,不放心。再说令狐莞身子也恢复的挺好,刘世举待她也很好,她可以安然的回去给老爷复命了。
而小初与她谈了许多自己在关外的见闻,沙州的水果最甘甜,因为沙州的果园都用的雪山上融化的雪水浇灌;说在沙漠中被太阳炙烤的滋味;又说了回鹘人的砍刀居然是半圆形的;又说了自己遗憾从月牙泉边路过,却没看一眼,下回再路过一定要下去洗个澡。
这些都是云雯从未接触过的轶闻,只听的云雯后悔在关外那几年没到处转转,只和令狐莞被关在老宅里。
两人吃完聊完,已是半夜。小初吩咐伺候自己的小丫头送云雯回自己屋。
两人走了之后,小初自己动手,收拾一桌子碗碟。
没一会,便听见有人轻轻拍了小初的屋门。
小初只当是平日里照顾她的那个小丫头,所以只清淡的道了一声:“进来。”
门口的人没回话,继续的轻拍了两下屋门。
“谁?”小初心中一紧,起了警觉。
“姑娘,请出府。殿下在府外等您。”说话的声音低沉,说完小初便听见一个浅浅的脚步声,迅速的远去消失。
随即小初立刻丢下手中碗碟,从箱笼中抓了一把碎银子,又从衣架上拽了一件素锦披风,自己披上,便急忙跑出了门。
这么晚,府中大门早已上锁,所以小初直接奔了府中的后门。
后门只两个老婆子夜里看门守着。到了门口,小初也未多言将一把碎银子全部丢给了看门的婆子。
两人根本也没多问,就立刻好声好气的开了门。
这都督府的后门出去便是一条窄巷,窄巷对面是别家府邸高耸的院墙。
被乌云掩盖住的天空下,夜色如墨。而在这如墨的夜色中,一身素白的身影,快速的在夜色中疾驰。
因走的疾,小初身上的披风与裙裾逆风扬起。
而裹在夜色中穿着黑袍的李怡,站在幽巷里,看见那小小的白色身影朝自己飞奔而来的时候,他笑了。这笑意很浅,浅的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笑意。
如今他已将母妃接去了安全之所,那么这世间他心中唯一的牵挂也只剩了眼前这单薄的身影。
看着小初对着自己本来的距离越来越近,李怡浅笑着缓缓张开了自己的双臂。而此时的小初也没有任何顾忌的将自己投向了这臂弯内。
分离的太久,已经彻底的磨去了两人的矜持。
漆黑静谧的夜色中,李怡紧紧的将小初搂在怀中,而小初则将自己脑袋整个埋在了李怡的颈项中,但双臂却搁在自己与李怡的胸前,她清楚的明白,两人还未真正到达亲密无间的程度。
第一次将这样一个温香暖玉柔弱无骨的身子搂在怀里。出自少女体内的幽香就萦绕在李怡的鼻端。几乎是立时,那出于本能让李怡全身血液像是沸腾了般,于是他的手臂不自主的加大了力气,像是要将怀中的小人揉进自己的体内。
小初也没想到看似清瘦的李怡竟有如此大的力气,只觉背后有两个铁箍将自己使劲往李怡的胸前挤压,刚开始还不觉得,但是渐渐的她便觉得背后的骨头似要被他扎断,发出咯咯的声响,可以呼吸的气息也越来越稀薄。
随着小初在李怡耳边连续的低咳,这才唤醒了第一次被思念炽烧了理智的他。
他立刻顿生悔意的松开了自己的双臂。而小初随着猛的被李怡松开紧固,一时双脚未站稳,竟直直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