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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夜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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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蕊,对于元知酌来讲,她是解开神秘过往的钥匙,周围所有的人都像是被打点好了,就连她的父母亲都似乎对她有所隐瞒。

    此时,秋蕊附在耳边的话不清不白,引人深究。

    元知酌将手里的金簪搁置回妆匣里,她审视的视线透过缃黄的光线凝在身侧的人儿上,秋蕊或有难言之隐,但定是不会诓骗她。

    见她眉间忧心忡忡,元知酌敛回眸子,朝着铜镜微微展笑,反掌覆在秋蕊的手背上,温热的手心安抚般轻拍,语轻言细,“放心,我自有谋算。”

    秋蕊点点头,闻着自家主子身上浓郁的酒气,朝着杵在原地的碧瑛和远烟道:“别感时伤今了,擦擦眼泪,莫让外人瞧见了取笑,你们去给娘娘准备碗醒酒汤,再备盆温水来。”

    ——

    晚些的时候,吹灯歇下,外面毫无征兆地开始落雨,书案旁的支窗并未阖上,“飒飒”的风声打在室内躺开的书纸上,笔架上的毛笔相撞,玉石声响。

    元知酌原本酝酿出的点点睡意被驱走,她朝外头唤了两声,也不见人进来,不得已,便起身点亮床榻边的灯烛,从衣架上披了件轻纱,便举着一张青灯自己走过去关窗。

    阵阵凉意裹挟水汽打在镇尺下的贡笺上,歪斜的雨脚丛生,将原本娟秀的书体洇湿,变成片蠕蠕的黑晕。

    元知酌只身玉立于窗前,惊雷忽显,将她飘湿的纱衣照得惨白,红墙在细雨中变得深沉,气氛骇人又诡异。

    深夜的冷渐渐透进骨髓,她垂下的眸色薄凉,静静地看着石板上荡开的圆圆圈圈,纤瘦单薄的背影似乎与这万水倾盆融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这雨还要下多久?明日好不好出门?

    她是不是也该想想明日要如何贺宫中再添新人?

    不知过了多久,飘零的细雾在元知酌额上聚成水滴,滑落眼尾,她才缓过神来,喉间残存着酿酒的苦涩,冻得僵直的手伸出窗外。

    夜雨朦胧,窗檐上的水液砸在她纤白的手臂上,将外衫打湿,青紫色的血管影影绰绰,若是一幅上好的丹青水墨画。

    罢了,罢了,不如早些休息。

    合窗关上,室内顿时安静下来,除开余风吹得纸张相互摩挲,就只有心脏跳动的声音了,元知酌被风卷起的长发落回肩头。

    四周静下来,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全身几乎湿透了,跟淋过一场雨别无二样,低头将发别到耳后,又卷起被湿淋淋的衣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场夜来雨吓到了,她总觉心头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块。

    今日纵马饮酒,身体早已不堪重负,却又没有睡意。

    真是闹心。

    晃了晃脑袋,拧着酸胀的眉心,元知酌侧身将书案上的台灯也点亮,几本被风翻开的书凌乱,即睡不着,索性给自己找点事做。

    缓了缓情绪她正准备收拾书案,右眼眼皮忽而急促地跳了几下。

    这时,殿门“砰”地被人推开,非常重的一声,像是巨石破开的动静。

    元知酌吓得一惊,她抬头看过去,见到来人的那刻,她放在话本上的手紧紧握拳,没反应过来地定在原地,头皮发麻,些许的不知所措。

    偌大的殿内只零星点了两盏灯,隔绝的雨声再次砸进来,珠帘晃得厉害,门口的薄纱也被吹的绕梁,门外的断连的银针泛亮,隐约还站着几人。

    整个世界似乎开始旋转反转。

    迎着晦暗的光线,气流更换间,元知酌紧紧蹙眉,举灯朝外,为首的那人大步流星踏了进来,雷电一闪,看清来人的那一刻全身的血液凝滞,神情不可置信。

    是迟奚祉!

    转瞬间,天地再次暗下,元知酌辨识不清对方的神色。

    模糊里,他的半边肩膀被雨打湿,沾了雨水的五官轮廓凌厉,唯有一双猩红的凤眸在昏暗的环境里格外骇人,滔天的怒意与隐忍翻滚。

    元知酌被吓得一怔,她微微往书案后面退了一步,手中烛盏的火苗剧烈地晃动,还未来得及开口问些什么,就听到迟奚祉朝外吩咐道:“朕没有出来之前,任何人不许进来,违抗者,就地斩杀。”

    低沉沙哑的嗓音掷地有声,浸着风雨欲来的戾气。

    这话不仅外头的随从听得一清二楚,元知酌也听得一清二楚。

    紧接着,迟奚祉颀长的身影从门口径直入内,灰黑的影子在地砖上被拉得极长,生出两三个重影来,像极了元知酌那日梦魇里“两头三臂怪物”。

    他刚一进门,厚沉的殿门就被人从外面关上,室内的空气一下子停滞下来,沉得让人心惊胆战。

    元知酌第一次见到他这般狼狈的模样,却看得让她心生惧意,不知他来此处的缘由,可生出的头一个念头竟然是——逃!

    她小脸失了血色,刚往后再退了两步,就被迟奚祉按住,手里的青灯被打翻在地,滚烫的蜡油撒在两人的身上、地上。

    失去照明的光亮,黑暗像是巨兽之口活生生要将人吞灭。

    元知酌的身后是一个花几,迟奚祉将她抵在上面,她的后腰撞上花几,上面原本放置的瓷雕花篮摔了下去,连连几声清脆,碎开在元知酌的脚边。

    她颤了颤鸦睫,如惊弓之鸟就要推开面前的人。

    元知酌穿鞋总是穿不稳,就喜欢托着脚后跟,此刻,她被迟奚祉强搂起来,脚尖离地,脚上虚套着绣花鞋掉落,毫无防备地磕在了光滑的花几上。

    元知酌的嗓音染上哭腔,很是不安,她诘问道:“冒如此大雨,陛下深夜来访就算了,这又是做什么?!”

    更深露重,迟奚祉不应该这个时候出现在鸾禧宫内,更不应该像个要索命鬼将她困在这里。

    元知酌的细腿被他拢起来,娇小的身子像是悬空在他的臂膀里,任凭摆布,这让她很没安全感,“迟奚祉,你放开我,放开。”

    背后是刚刚被她关上的錡窗,并未关严实,还有丝丝凉风漏进来,她如断根浮萍,稍稍一仰就会掉下去,无可奈何只得将手搭在迟奚祉的肩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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