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天仙配
他说的是刚刚的“爱屋及乌”。
他是因为爱她,所以才爱看这志怪奇闻的。
话已至此,元知酌若是再打太极、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就真的显得愚蠢、不明事理了。
她轻轻哼了两声,勉强按捺住情绪,嗓音比寻常高一些,偏要娇声卖弄:“谢陛下恩宠。”
迟奚祉见她那“扭扭捏捏又不肯承认”的傲娇姿态,无奈笑了笑
幼稚鬼。
他将芸签夹进还未看完的书页里,放下手中的《玄神记》,指尖把玩着的戒指在一侧的琉璃盒上点了点,脆声如冰,吸引了元知酌的注意。
他下颌微抬,将琉璃盒子推至她那侧,朝她招呼道:“瞧瞧。”
琉璃盏在缃黄的灯笼光下显得绚丽多彩,胭脂雪映石绿,梦幻流姿的颜色让人心动,元知酌悠悠慢慢地扫过去,心里隐隐好奇里面是个玩意儿。
况且,既然迟奚祉愿意给她台阶,她就暂且搁下白日的不愉快。
琉璃盖被揭开,泛着仙气的盒身里面放着圆润的东珠,无瑕晶莹的珍珠斑斓溢彩,而中央躺着枚墨玉雕件。
相依而开的芙蓉被细致雕琢开,花姿纤美,而墨玉黑如纯漆,细腻温润,宛若拂去浮华,只留一丛的灵巧自得。
明明是娇艳如媚的花,却一眼不会生出俗气来。
很是稀罕的宝贝。
元知酌纤眉微挑,她挺喜欢的,拿在手里仔细瞧了瞧,“漂亮是漂亮,只是不知做何用处?”
“日后便知了。”迟奚祉端起茶杯饮了口,神神秘秘的。
鲜有人会用墨玉来雕刻鲜艳之物,因为太沉太冷的颜色总难传神。
元知酌颇有兴致的目光流转到他的身上,她笑问:“墨玉,墨玉,陛下的意思是莫要遇见?”
没等对方说话,她巧言令色,兀自感叹道:“好歹毒的心啊。”
迟奚祉掀了掀眼皮,面色阴郁了几分,视线漫不经心地掠过她,而后拿过琉璃盒内的玉雕,唇笑眼却无笑,“芙蓉芙蓉,夫贵妻荣。”
他执着雕件的一端,俯身欺近,另一端挑在元知酌的下颚,疏疏远远地睨着,神色故作受伤,“相由心生,玉如其人,人脱口而出的话往往就是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写照,如此看来,皇后的心——”
迟奚祉的尾音拉长,元知酌对视他漆黑的眸子,而他话锋一转,低笑了下,眉眼缱绻酩酊半座青山,“朕可舍不得将那般恶毒的词语用在你身上。”
几番对阵下来,高低立见。
元知酌偏头错开那块冰凉的玉雕,瞧着天上高悬而起的明月,轻嘲道:“陛下九五之尊,说话迂回,真是不给人留余地。”
以退为进,以攻为守,他用的好。
“皇后凤仪万千,口齿伶俐,字句很是缜密。”迟奚祉微直起身,手拢在她的颅后,将人摁回来,高挺的鼻梁抵着她的,低哑的嗓音蛊惑人心,“要说只能说我们天生绝配。”
话音与亲吻一道落下,封缄唇舌,元知酌就是想要反驳,嘤咛出的只言片语也只能尽数被吞没掉。
她被他吃得死死的。
而迟奚祉的指尖带着芙蓉玉雕微微下滑,她今日的衣裳穿得清凉单薄,只需挑带拨裳,便能窥山见雪。
裸露的肌肤上传来泛凉的触感让元知酌不免战栗,她强撑着回道:“陛下抬爱。”
不愿就此落下风,她的手碰在迟奚祉劲瘦而有力的腰肢上,略微撩了两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主动刺激到了,迟奚祉忽而握着她纤细的脖颈将人反压在了贵妃椅上。
他的高大的身体遮住光亮,严严实实、毫无缝隙地将她制衡住。
明月下,水云宽,流萤巧弄,夜风刮落满园国色,绯色牡丹吹进花窗,星火燎原般的,擦亮一室。
“今日本是想让皇后休息一晚的,现在看来朕的皇后精力很是旺盛。”迟奚祉的气息紊乱了几分,他的眸色沉降,整个人都显得危险又摄人。
他的手掐在元知酌的细颈上,偾张的青筋随着轻缓的呼吸而微微起伏,强势又压迫的动作,稍稍用力,她就会如春暮的娇花般攀折在他手里。
“难道不带感吗?”元知酌却清楚,除开食指的关节逼迫她昂首,迟奚祉根本舍不得用力,虎口和掌心虚虚地贴着她的肌肤。
纸老虎,空心竹。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过分理智,又极致疯狂,对她过分偏纵,但同时要保留绝对的掌控权。
顶峰的权力,是无边界的自由,亦是筑高台的孤寂。
元知酌手温凉,柔柔地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她看向人的目光平静,多情好似无情,她仰望着他,红唇微张,“迟奚祉,你当皇帝是不是就是为了上我?”
她的话直白、凌厉,如是把锋利的短刀,近身搏杀,一招锁喉。
迟奚祉微微僵了下,而后,他松开元知酌的脖子,反手握住她泛凉的指尖,将人拉起来,圈进怀里面,“若是单单为了上你,你现在哪还有力气和朕在这争辩?”
迟奚祉轻叹的声音像是塞外沙漠燃烬的枯柴,冷天冻地里残留的一丝余温,“不过,酌儿现在的神情,真真像记忆起了些什么。”
后一句答非所问,遮遮掩掩,已是答案。
有时候迟奚祉也在想,因爱生出的嫉妒、操控、贪婪、虚伪、怀疑、狰狞、欺骗等,这些不稳定的阴暗面算不算爱的一部分?
寻情逐爱,犹如一场让高傲者坠马的围猎,让得心应手的猎人成为猎物,直面自己的破碎和残缺。
实在要说,那就说爱是头骨中的一根钉。
元知酌感觉到他渐渐佝偻下来的脊背,平缓的鼻息欺进她的颈窝,洗尽铅华,抛掉算计,他依偎着她,像是一对平常夫妇般。
没有任何间隙的姿势,元知酌听到了一颗心脏猛烈的跳动,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指尖微微颤动了下,她的手抚上迟奚祉的发顶,她的身上沾染了层迦南香,即使他不在她身侧,这股味道也久不弥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