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就这样闲闲散散地度过一段时间，段家琛再来问段南是否要到段氏帮忙，她点头说是，已经想清楚了。从这以后段家琛来的时间尽量多了，通常都是带着资料书来，为她讲解分析，便于回到段氏更好的融入进去。
段南也就在这样的日子逐渐找到自己的节奏，除了复健她用时最多的就是研究这些东西。伴随着类似于父爱的关怀下，她忽的有了一种更为奇妙的感觉——除了跟随裴润和听从陈灵以外，她因有了亲情作为保障，知道自己有退路可走，慢慢把重心完全移到了自己身上。
那是一种奇妙的独立感。
真真切切为自己而活的感觉。
不能说那些噩梦一样的苦日子还有经历完全不再影响她，但确实日渐微乎其微，只有深夜里她会打一个抖猛然醒来，护工听到声响就会迷迷糊糊地说几句哄人睡觉的话，她就不再感到那么冷。一切都在好起来，是真的好起来了，而不是和裴润在一起时那种障眼法一样的“好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段南的复健临到尾声，夏天也已经完全过去。现在正是秋意正浓，枫树火红了半山。川都的秋和夏给人不一样的感觉，秋是褪去了骄阳似火的落叶，踩上去只发出细碎的声响。更为沉稳。
办理出院手续以后，段南和护工还有医生护士告别，大家都记得她来时面如死灰的模样，全都喜气洋洋地握着她的手说：“以后要开开心心的呀。”
这是段南成长到二十五岁以来过得最温馨、最有人烟气的一段时光。
与此同时，段家琛带来一个消息：段煦熙很想见她一面。
段家琛含着烟，把打火机揣到衣兜里：“去见小熙一面吧，他是个好孩子。”顿了顿，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这也算是他的遗愿了，我总不好拒绝他。”
确实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段南如约去了一趟疗养院，段家琛自如地为他们两个介绍。躺在床上的青年面容瘦削苍白，两腮微凹，同夏天来看时不一样，实在是瘦了很多。董明蓉几乎天天来陪护，但今天一早就走了，可能是不想见段南。
两个孩子立在一起的对比太残酷，作为一个母亲来说，董明蓉最近越来越容易感伤，实在是接受不了。
段煦熙虽然苍白瘦削到一种地步，两只眼睛仍然明亮而和善。他抿了抿没有血色的唇，笑了笑：“我听说你很久了。”
他不是傻瓜，从段家琛把段南接回来的那段时间他就有所耳闻。母亲的反应根本藏不住，后来随意和以前认识的人打听打听，他就知道了大概的来龙去脉。
段煦熙不排斥段南，但他很想见她，很想知道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其实有自己的私心……他死后，母亲一个人留在段氏，他总怕母亲会受气遭到排挤。万一，他是想万一呢，所以要提前打打照面。
段南坐在他的床边，有些局促。这位青年才俊很优秀，可以说各方面都很优秀。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短命，上天为他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段家琛照常削了一个苹果递给他，段煦熙说谢谢爸爸，然后段家琛就离开了房间，留他们两个独处。
“……段南。”段家琛出去以后，段煦熙很认真地看着她。
段南也去看着他。
“其实我有时候会羡慕你。我知道你以前过得很苦，过得不好，但不管怎么说你都活下来了。”段煦熙没吃那个苹果，他苦笑了一下，递给段南：“爸总跟我说吃苹果对身体好，只要我多吃苹果，总会好起来的。”
段南手足无措地接着，段煦熙摇了摇头：“爸还把我当小孩呢。”
“妈和我说，爸常去看望你。我小时候爸很少陪我，等到他终于意识到身为人父需要给予陪伴的时候，我已经长大了。”
“因为我是长子，唯一的孩子，所以就算医生说我可能年纪轻轻就会死去，我也要奋力学习，丝毫不能懈怠。我没有退路，但妈跟我说，爸肯为了你给你一条退路。”
段南看不清段煦熙低垂的神色，光正好擦着他的鼻梁而过，只留面庞上的晦暗不明。
“我羡慕你。”他深呼吸了一口，“爸这个时候终于懂了什么叫身为人父的责任。”
段煦熙又抬起头，收敛所有不甘的情绪朝她微笑：“我实在难受，对你发牢骚不好意思。说了这么多，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前一段听说你心情很差，我想说，从现在开始你会接替我拥有很多，所以你要过得好，好好过下去。”
“好好对待段氏……”停顿片刻，“不要苛待我妈，她可能一时无法接受，但她是个好人。我不奢求你对她多好……”
“算了，”他笑着说，“苹果还是你吃吧，对你的身体好。我是个将死之人，吃和不吃都没什么区别。好好活着，活得好看一点。”
出了病房，段家琛没有多问他们在里面都说了什么。段南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门牌。以前说她没羡慕过段煦熙，那是不可能的。可这个人竟然也有羡慕她的一天……
不论如何她已经答应段煦熙会好好活下去了。从现在开始，属于她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晚上的时候，段家琛到了段南的家里和她一起吃饭。董明蓉不太能接受带着段南回家，段家琛又想像父女那样一起吃家常饭，因此去了段南的公寓。
胖嘟嘟的饺子一下锅，再捞出来就变得溜光水滑的。两个人一起蘸醋吃着，段南偶然瞥见了段家琛头上的白头发，段家琛立刻就把头伸过去：“帮爸揪下来，白头发不好看。”段南轻轻一掐就掉了。这是个很有家常烟火气的夜晚，他们就像是从小到大关系都很融洽的一对寻常父女。
吃着吃着，段家琛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说道：“下周是你席叔叔的生日宴会，你也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