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冷白色的闪光灯、大红色的幕布、台上清润如玉的少年,最终通通为一支利箭所贯穿。少年的胸膛射出来的血融入大红色的幕布,他的眼神那么脆弱与惶惑。
“我这么喜欢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
那个梦莫名再度出现在段南的脑海里,裴润的话语像嗔怪,又像是喟叹。像是所有的一切破碎,他看清了眼前的人。
段南的指尖微微颤抖,无意识地折过报纸,窸窣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明显。她有点出神地把视线落在房门上,屋内也同样传出翻来覆去、难以安眠的声响。
这么多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裴润怎么会染上烟瘾又被失眠折磨?
思索再三,段南决定不能坐以待毙。足足七年,她错过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落于人后。
七年前的事裴润不愿意主动说,难道她还不能主动去问吗。段南如是想到。
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段南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段南身高腿长,立在橱柜前落下斜长的阴影,带着点笨拙的细心。略微想了想,不是说热水治百病,这个总不该会出错。
就算不能让裴润立刻入睡,胃里暖一暖总会好受一点的。
段南仍然有点踌躇,她打开柜门取出冰糖罐子,往里面加了一块。裴润更偏爱甜食,或许这样他的心情会更好一点,有利于接下来的谈话。
端着碗往卧室走,段南按不开门把手,转了两下发现是从里面反锁起来了,她稍稍抬高声音道:“开一下门。”
裴润一早就听见段南在外面走动的声音,心烦地把头蒙住,此刻声音捂在被子里传出去,显得闷闷的,正像是他在生闷气一样。
“干嘛?”语气不善。
段南撒谎不打腹稿:“家里着火了,快点开门逃吧。”心知裴润脾气犟得很,不放狠话逼不出人,在壳里待着的时候比蜗牛还慢腾腾的。
听她的语气平静而没有油滑的腔调,裴润将信将疑。他动了动鼻子,没有嗅到烧焦的味道,可是会有人凭空骗自己这么大的事吗?
裴润下床打开门,段南赫然立在房前端着一只碗,神色淡如水,看起来是平平安安,无事发生。
裴润嘴都要气歪了,他二话不说就要关上房门,幸亏段南眼疾手快,一把挡了回去。裴润抱臂抬了抬下巴看向她,神情很是不耐:“半夜三更的,你有什么事不会明天说?”
段南面不改色,递上盛着糖水的碗:“我听到你睡不着,想着你喝点温水可能会好点。”
裴润一心只想送客,他接过碗一口闷,片刻后脸色都变了:“你加了什么?”
“不好喝吗?是冰糖水。”段南见裴润的脸色愈发精彩。
“你三更半夜非要闯进来就是为了找我的茬是吧?我都刷过牙了,你现在让我喝糖水就是为了再让我刷一遍,然后更加睡不着?”
裴润气得原地踱来踱去,段南心道自己确实没有这个意思,为了弥补她的过错,段南开口道:“……那我再帮你刷一遍?”
“不刷了,我头痛。”裴润背过身走开。
还没到床边,裴润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人温和地拉住,回身时一个吻落在额上,抬头又被段南捧住了脸颊:“头痛的话,亲一亲就好了。”
裴润打开她的手:“和七年前一点变化都没有,令人厌烦。”
他甩开段南,回身钻进被窝。两人之间就这样长久地沉默着,一束月光越过落地玻璃门,绵长地从地板缝照到床上的裴润、又照到段南的身前,像是一支箭连贯了两个人。
就在裴润失望地以为段南不会开口为自己辩解时,她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来:“所以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边渴望得到她的解释,一边又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而为她的解释感到恼火,裴润猛地坐起身来,眼神冰冷得好像段南从不曾认识过他一般:“七年前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用得着我说吗?”
“在毕业典礼之前偷走我特用的抑制剂,再到我的公寓来找我,顺理成章享受着易感期为你制造的便利,也不必管我会为错过毕业典礼而付出怎样的代价……”
“就连前一天你被人欺负其实也是你找人做戏吧?对不对?你知道我肯定会为你出头,拖晚了时间就顺势提出送我回家的要求,知道住址以后等着有一天利用我的信任……”
越说越无法控制,语言里夹杂着气话。为了掩盖自己曾被“暗算”的事实,为了掩饰自己那种可悲的自尊心,他只觉得刺伤段南才能找回一点面子。
裴润的眼光冷锐,就这样直直看向段南。他的半张脸隐没在灰影中,月光照得他一只眼眸发亮,像闪烁的光。
又是良久的沉默,沉默到裴润的火气再一次急转直下,变为他自己都解释不清的失落与不安。他恼恨地想,明明是她先做了无耻的事在先啊。
所以裴润在又一次遇见段南,又一次是因缺少抑制剂而进入易感期非常愤怒,尽管前一段的事并不能怪她,处于易感期的自己被下了药,正常的alpha都难以抵抗那种折磨。可是为什么明明七年前他都已经那么信任她了,她却还是要这样伤他的心呢。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段南的声音是自己都预料不到的低迷与黯哑:“所以你觉得我会做出这种事,对吗?”
“原来七年前你以为的我是这样的我。我给你送早餐,每天变着法子和你聊天,七年来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你,都是我无耻,对吗?”
裴润的大脑一瞬间宕机了,他看见段南颀长的身形立在那里,微微垂着眼,长睫拓在眼睑一小片阴影。抬眼时眼中的光像风吹稻田下的水泽,霜白色的光晕染在她的脸颊上,那是说不清楚的失望。
为什么段南会露出这种表情呢?裴润觉得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可他想不出哪里不对。
吧嗒——门关上了,段南也出去了。房间里也没有了那道斜长而安静的影子,就像是他的身边失去了最耐心等待他的那个人。
怎么会这样呢?
裴润几乎是后怕一样地想到,对了,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曲以雯撒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