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照了照镜子,段南顺了顺自己额前的发,再把那张吸水纸扔进垃圾桶,才提着裙子从洗手间里出去。不论多年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裴润仍然还是下意识地关心她。
他说别自作多情就不自作多情,谁信啊。段南这么想着,连自己都没注意到抿唇笑了笑。
果然人还是要学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适逢段家琛往卫生间走来,他应当是刚和那群人说过话,眼见段南露出少有的笑意,很是讶异地看着她:“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段南揉了揉脸,这才意识到有笑容,旋即收敛起来:“哦,也算是。”
段家琛笑了笑:“高兴就好。”
正要错身而过之时,段南却转过头问了一句:“我这样对曲至诚,你生气了吗?”
段家琛四下扫了一眼,闷笑了一声:“不生气,童言无忌嘛。”
曲至诚目中无人,喜欢阴阳怪气地说话。可惜阴阳怪气遇见了一个直性子,又偏偏没法和段南置气,长辈和小辈置气传出去多丢面子。也算是一物降一物,段家琛只会觉得段南做得好。
已经二十五岁却仍然童言无忌的段南点点头,往外面走去。裴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拦下来了,段南定睛一看,这并不是旁人。是裴润的父母和曲至诚。
她几不可查地皱皱眉,曲以雯才是真的阴魂不散。
当然曲以雯本尊并没有来,她骄矜地四下敬酒,俨然是一位在交际场上如鱼得水的名媛,一名自信且漂亮的alpha。
段南提了提裙子,踩着高跟鞋往那边走去。鞋跟落在地毯上只有轻微的沙沙声,她走到身后时裴润还在回酒,曲至诚看见她面色一顿,旋即热情道:“小段啊,这位是裴氏的大公子,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
话音未落,段南纤细而修长的手绕过裴润身前,轻轻将他手中的酒杯抽出,举起红酒对曲至诚敬了敬:“当然认识,我们高中时是同学。裴润身体不好,他的酒我替他喝。”
裴润确实酒量不佳,他愕然转过头看着段南,眼底一瞬恼怒的火苗飞过,段南却笑盈盈看着他:“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老同学?”
事实是段南没有给裴润吐出任何一个字的机会,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忽视了曲至诚略显黑沉的脸。
变故来得太快,本来是曲至诚先发制人来刁难裴润,没成想半路杀出个段南。曲至诚勉强摆出长辈的慈爱模样:“你们原来是同学啊,那么你和以雯应该也认识吧。”
段南纯然点头:“是啊,我还记得班里有一只阴魂不散的跟屁虫。她还要麻烦自己的爸爸去烦扰别人,是不是不太孝顺?”
她又装出一副恍然的样子:“曲叔叔你看我,只知道说些别人的事,大家肯定不爱听吧?我嘴笨,先给大家道个歉。”
曲至诚终于忍不住黑到极致的面色,说了句失陪,便从上衣内袋里掏出一支香烟,朝露台那边走去。
本还在为曲至诚的施压而打圆场的裴氏夫妻看愣了,心道这是哪里来的什么人?同裴润又是什么交情?
裴启文礼貌地问一句:“小润,这位是?”
裴润收拾好心情:“段氏的女儿,我高中时认识她。”
裴启文大概也没多想,因为他想象不出竟然还有一个人知道裴润是omega。裴启文和段南握了握手,又寒暄了几句话便走了,看起来对裴润的态度略显冷淡。
这对夫妻一走,裴润对段南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段南乖顺地放下酒杯,一路跟在他的身后。
段南正想问怎么又是洗手间,裴润见周围没有人便一把将她拽进来,肩胛骨再次狠狠撞在瓷砖墙上,段南忍不住痛呼。
裴润阴郁地盯着她的面孔,像是想一探究竟:“你到底想干什么?”
段南眨了眨眼:“你想干什么?已经把我拽进这个小隔间两次了。是想告诉我你的考虑了吗?”
一句“什么考虑”还没问出口,裴润就已经拐过弯来,他放开段南,烦躁道:“你知不知道曲至诚是谁?你清不清楚他的分量?得罪了他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段南道:“我知道,可你不也是看见了吗,他没敢对我怎么样,不然早就发脾气了。”
她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驳曲至诚的面子,是因为她深知曲至诚的企业短期内都不能和段氏硬碰硬。段家名酒,曲氏贵酒,其中高下立判。
再令人难堪的过节放在利益之前,相信曲至诚都会忘记的。不光是曲至诚,其他大多数人也一样。
裴润找不出反驳她的话,只好生冷地盯着段南,像是想把她看出一个窟窿。两人身高平齐,穿了高跟鞋后略压他一头。段南将唇附到他的耳边低语:“我除了不声不响的好处以外,也可以像今天这样为了你出言不逊。”
天秤开始倾斜,那是段南又加了砝码的缘故。
他按了按太阳穴:“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以前你不是最讨厌和人打交道了吗?”
段南的眼神很纯粹,她把额头抵上他的,像流浪猫找到同类的示好:“可如果是为了你的话,那就无所谓。”
时间像是在此刻静止,隔间以外的觥筹交错像是消失不见,唯有钢琴的旋律久久萦绕,乐声像一条极轻极细的线续入二人的耳道,再从怦然跳动的胸腔里穿出,紧紧缠绕、交织在一起。
手指不像是敲在琴键上,而是拨在了心弦上。拨得他心也乱了,胡乱地跳了一通,在耳膜边清晰可闻。
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和他说过这种话。段南给了他莫名的信心,他的思想陷入沼泽,竟然真切地在考虑之前的那道选择题。
裴润艰涩地深呼吸一口,默然转身向会场走去。隔间的门再一次被打开,段南没有急着出去,她知道这次被打开的不止是一扇门。
还有裴润心里那扇小小的、严防死守的门,也终于缓缓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