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第5章
踏上马车之后，沈夜照例躺在了原先的地方。
玄宵剑被他压在了稻草下，沈夜往旁推了推，自己靠了上去，随后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儿，马车沉了一下，响起稻草的窸窣声，明显有人上来了。
但沈夜毫不关心，依旧在闭目养神。
马车随后开始行驶，与此同时，一道男声通过传音术到了沈夜的耳中。
“少主。”男人的声音沙哑，像是久未开口说话，嗓子受损的声音。
沈夜未应。
“再有二十多里路便到了镇上了。”男人说：“之后我便要回去了。”
“时间久了……怕是大公子会起疑心。”
沈夜淡淡地“嗯”了一声。
赵亮身为魔界中人，能帮他到这里已是仁至义尽。
三月前，沈夜的父亲，也就是现任魔尊闭关，他名义上的兄长便寻了个由头，将他追杀至此，若非赵亮出手相助，隐去他的气息，估计这会早就被发现了。
沉默了一会，沈夜道：“多谢。将我送到陵济镇你便可先行离开。”
“这倒不急，只是。”顿了一下，那车夫才继续开口：““……先前那女娃说想抢您的剑。”
沈夜：“。”
车夫道：“玄霄剑可压制您的气息不被大公子发现，若是被抢，恐怕……”
“她倒是有这胆子。”沈夜并不当一回事，“她有这本事吗？”
“……”
沈夜说完这话便睁开了眼。
他微微侧头，少年漆黑的眸子忽然与少女探究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但下一刻，对方‘咻’地一下又将脑袋转走了。
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装得非常的镇定。
一眼就能看出有问题。
就连那车夫，身影都明显地顿了一下。
“举止确实怪异，但没有威胁。”沈夜淡淡道。
对方灵力低微，甚至连筑基都没有，不管是魔界的人还是天临宗的人，都不足为惧。
“就怕出意外。”车夫道道：“看着像是天临宗的弟子，但身上却有妖邪之物，万一是大公子派来的……”
显然，茶肆的那一幕也被那车夫看在了眼里。
沈夜未语。
过了一会，
“您该小心些才是，对了。”车夫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道：“玄霄剑切记不可过多染血，用得越多，怕是作用越小。”
沈夜“嗯”了一声。
早年赵亮得过沈夜母亲的恩惠，这才冒死相助，给沈夜指了条路，前往幽冥谷拜师。
一来是为了避免追杀，二来，也是希望沈夜可以自处。
马车继续行驶，周围又安静了下来。
除了旁边偶尔频频相望的眼神外，倒是未有其他异状。
直到傍晚时，周围便开始热闹了起来。
马车已行驶到镇上，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明显的消失了。
沈夜睁开眼，便见宁秋秋双手撑在马车的围栏上，好奇地探出了半张身子，眼神东张西望地，一副完全被吸引了的样子。
沈夜收回目光，目光瞥了眼放在稻草堆上的剑。
恰逢此时路遇一家客栈，沈夜扯了下嘴角，翻身跳了下去。
-
“哇——快看快看！”宁秋秋背对着沈夜，双手紧紧攥住围栏，眼里无限的渴望，“好香啊，你闻到没有？”
“闻到了闻到了！”意识里，镜灵和宁秋秋一模一样的姿势，“这就是凡间的食物吗，好香！”
镜灵闭上眼，狠狠地感受了一下这个香味，“一定很好吃的吧。”
“嗯嗯。”宁秋秋也是疯狂地点头，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十分的稀奇，“待会我们就来吃。”
镜灵：“吃两碗！”
“没问题。”宁秋秋答应得十分爽快。
这次她离开天临宗，带了不少的钱财，怎么花都没有问题。
到了镇上后，马车的行驶速度明显慢了许多，也让这一人一镜看到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路上不仅有各色吃食，还有杂耍的人。
两人看得津津有味，直到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宁秋秋愣了一下，转身向后望去。
车夫已将马车停至了驿站处，现下也正看着她，手中比划着什么。
大意便是他到了目的地，问宁秋秋打算去哪里。
去哪里？
宁秋秋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去。
“……？”
沈夜躺过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宁秋秋傻眼了，她怔了一会，连忙掀开旁边的稻草。
真的不见了！
宁秋秋脑瓜子嗡嗡的。
“啊、啊。”车夫见宁秋秋一副震惊的样子，还以为她是遗失了什么物件，连忙上前查看，比划着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躺在旁边的那个人去哪里了啊？”宁秋秋跳下了车，转到那魔君躺过的地方，着急地拍了拍稻草，又指了指，一边比划一边问：“他之前睡在这里的。”
怎么好端端地就不见了呢？
车夫顿了一下，手上继续比划。。
宁秋秋这次看懂了。
他说：“他已经走了。”
哦，原来是已、经、走、了、啊——
？？？！
不是！怎么就走了呢？！
什么时候走的啊！
自己怎么完全没有发现！
宁秋秋懵在当场，脑海里十分的乱，茫然地看向车水马龙的大街。
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那车夫也已经离开了。
宁秋秋：“……”
宁秋秋戳了戳意识里的小镜灵。
“秋秋。”镜灵也回过神来了，补刀道：“你把人跟丢了。”
宁秋秋：“……”
“……没事。”宁秋秋强装镇定，“他现在应该还在镇上。”
镜灵“哦”了一声，给宁秋秋复盘，“之前在路上的时候都还在的。”
镜灵记得非常清楚，因为那个时候他刚好在和宁秋秋偷看他，确切地说，是整个路上，都有意无意地在偷看。
那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呢？
镜灵思索了一番，“应该是到镇上的时候不见的吧。我们俩都被好吃好玩的吸引了，就把他给忘了。”
宁秋秋：“……”
宁秋秋当然知道。
她痛苦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我知道，现在就去找。”宁秋秋抿了下唇，回答道。
镜灵：“你去哪里找？”
“应该就在镇上。”宁秋秋东张西望，“没有多长时间，应该走不远的。”
宁秋秋的猜想也确实对。
就算这个小镇不是他的目的地，今天应该也会暂时在这里歇一歇，找找有没有去下个目的地的马车。
还好这只是一个小镇子，一共也就四五家客栈。宁秋秋一家一家地问过去，终于找到了沈夜住的客栈。
“帮我安排在他的对门吧。”宁秋秋跟着小二走到了二楼。
对方十分的热情，笑道：“好的，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叫我就行了，喏，就是这了。”
小二的话音刚刚落下，只听身侧房门“咯吱”了一声。
门从内被拉开，沈夜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宁秋秋的视线中。
好家伙！
这不就找到了吗？
顾不得身后的小二，宁秋秋见沈夜要走，连忙跟上了他的步伐。
“好巧啊，我们又遇着了。”她跟在沈夜的身后，“你也住这家客栈吗，我就住在你旁边。”
没有得到沈夜的回答，宁秋秋也不气馁，继续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宁秋秋提着裙子跟在沈夜的身后，仰着脑袋看他的侧脸，忽然见沈夜微微皱眉，心下顿时一咯噔。
她的脚步生生停下，站定在原地，挪不开步子。
镜灵：“……”
就在宁秋秋愣神的时候，沈夜走进了客栈对门的药铺。
“秋秋，不跟上去吗？”镜灵提醒道。
宁秋秋“啊”了一声，但没动。
怎么去药铺？难道这人受伤了？
宁秋秋正想着呢，便见沈夜已经买好药出来了。
他手拿着一个白色小瓷瓶，又径直走回了客栈二楼。
整个过程中都没有看宁秋秋一眼。
“还没有缓过来吗？”镜灵以为宁秋秋又被吓着了。
“缓过来了。”宁秋秋回道：“我刚刚只是在想，他好像受伤了哎。”
“受伤怎么了？”镜灵一脸茫然，“他不是在城门口杀人斗殴吗？会受伤很正常。”
镜灵说完，问道：“难道你带什么灵丹妙药了要给他吗？”
“这倒没有。”宁秋秋说：“那么重，谁会带啊。”
“那你关心他受没受伤干嘛？”镜灵不解。
“没什么，就是觉得他竟然也会受伤。”宁秋秋只是感慨罢了，“毕竟我是直面恐惧的第一人。”
镜灵：“？？？”
宁秋秋第一次见到沈夜，便是幻境里的成年魔君。
手段残忍，杀人如麻。但法力却十分高强，就连师尊都不能伤他半分。
宁秋秋从来只见他将别人杀死，还是头一次见他受伤，就觉得……蛮稀奇的。
“不过受伤了还挺好的。”宁秋秋忽然冒出了一句。
“？？？”镜灵不明白宁秋秋的意思，“你没带药，但觉得受伤挺好……难道你想给他上药？”
……那魔君能让你这么做？
镜灵似乎可以看见宁秋秋被沈夜丢出来的样子了。
“我为什么要给他上药？”宁秋秋也是一脸不解。
“我的意思是他受伤了，就代表了他现在正虚弱。”宁秋秋觉得镜灵实在太笨了，“知道虚弱是什么意思吗，意思就是他现在孤身一人，弱小又无助，就算是大魔头，这时候也会觉得孤单。”
“只要我这个时候适当出现，去温暖他孤寂的小心灵，这事不就成了吗？”宁秋秋道：“给他爱，让他感动。”
镜灵“哦”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你要像女主一样，感化他。”
“呸呸呸。”宁秋秋立刻就否认，“是我比较厉害。”
镜灵：“？”
“我吸取了一下失败的经验。”宁秋秋是个善于反思并总结的人，“因为时机不对，所有我送帕子失败了。”
“他那个时候又不需要帕子，我给他帕子当然不会感动他。”
镜灵眨了下眼，觉得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但他现在非常的虚弱。”宁秋秋径直走向了厨房，“情况就不一样了。”
镜灵：“……所以。”
“既然一个小破馒头都让他这么惦记……”宁秋秋从荷包中拿出了一锭金子，出手非常的豪气，“把你们这里所有、所有的菜品，都给我来一份。”
“看到没有。”宁秋秋觉得这次的优势在自己这里，“我有这么多山珍海味，他肯定会感动到哭鼻子吧。”
镜灵：“……”
好像没有问题，但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
-
夜幕降临。
宁秋秋看着准备好的满桌佳肴非常的高兴。
“送去您的客房吗？”头次见到出手如此阔绰的客人，掌柜脸上都是喜滋滋，“还是在大堂用膳？”
“我旁边的那间。”宁秋秋走在前面为他们带路，身后跟了一连串端着托盘的店小二。
到了房间门口，宁秋秋屈起手指刚准备敲门，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往后退了一步，对掌柜的道：“你来。”
“好的。”掌柜上前，敲响了沈夜的房门，“这位公子，您在吗？”
走廊十分的安静，只听见‘叩叩叩’的敲门声。
过了一会，门从内被推开。
沈夜换了一身黑衣，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看着房前的众人，明显愣了一下。
到底还只是个十六七的少年，完全不似成年后的心思深沉。
宁秋秋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觉得这次一定没有问题。
“你饿了吗？”宁秋秋忽然开口。
沈夜循着声望去，便见宁秋秋抿着唇站在一边。
她站在掌柜的身后，只露出半个身体。
见沈夜看了过来，宁秋秋稍稍错开了些目光，但脸上笑容依旧不减，“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晚饭，你尝尝，味道可好了。”
沈夜：“……”
沈夜垂下眼睫，看着托盘中琳琅满目的食物，扯了下唇。
有机会！
宁秋秋眼眸瞬间亮了。
她趁机道：“你一天都没有吃饭了，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宁秋秋：“你方便让他们先进去吗？”
顺便也让我进去，我们把酒言欢，促膝长谈，你就会觉得女主不过如此。
宁秋秋信心满满。
沈夜：“。”
“不方便。”沈夜的嗓音冷淡。
说完，便‘砰’地一下关闭了房门。
宁秋秋：？？？？怎么又？？？
“啊，秋秋，我想起来了！”一个下午都没见的镜灵忽然发出了声音，“我记得魔是不需要吃凡人食物的啊？”
这属于镜灵的知识范畴外。
但它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到本体里面翻阅了下典籍，找了好久，才从最基础的《炼气修行》教材里找到。
宁秋秋：？
“魔如果吃这种凡间的食物，反而还需要运功逼出里面的杂质……这事你应该比我懂啊。”镜灵道：“是《炼气》早期的课程了，天临宗肯定教过。”
说着，镜灵还一个盘子一个盘子地数过去。
“这些菜的杂质也就差不多能把一个普通小魔给弄死吧。”
宁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