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泪的告白
“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我小时候去锦京住院是因为得了白血病，等待骨髓移植。”沈溪终于开口。
林悦心上好像被剜了一刀，慌忙攥住他的手，道：“道歉干嘛？生病又不是你的错。你放心，陈主任说了，一定会治好的！”
“小时候我经历过化疗，太痛苦了，简直生不如死。所以，这两年我都没有去医院检查过，想着就算死掉也比活得像条死鱼强。”沈溪摩挲着林悦的手背，眼眸微微垂下。
“其实，我根本没想过能活到21岁……所以，以前一直瞎折腾，上大学只是为了换个地方玩了，抽烟喝酒泡吧，反正就这么几年寿命，娱乐至死呗！唉……说实话，我就是故意气我爸妈，因为迟早会死，最好让他们都恨我。那样的话，等我死后他们就不会太痛苦。死掉一个败家子，没准还得被老家亲戚们认为是祖上显灵了。但是……遇到你之后一切都变了。”
林悦一怔，看见他眼睛里亮晶晶的东西从眼角滚落，竟然是两滴硕大的泪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从那晚上你被雨淋湿坐在我车上回家，也许是我背着醉倒的你去诊所，也许是我们一起开车去嵩昭开始……我突然想活下去，想活很多年，因为，想和你在一起。可，我还是心存侥幸，讳疾忌医，以为不去检查病就不会复发，能混一天就算一天。没想到，还是……”沈溪声音微微颤抖着。
“沈溪，你会好起来！”林悦用尽全力攥紧他的手，看着指关节变成了青白色，“我保证，我们永远在一起！你还说过，要一起去灵山，看全是金子做的大佛和宫殿……”
沈溪注视着她，嘴唇蠕动了两下，却没发出声音。
林悦看着他灰白色的嘴唇，还有胸膛向脖子蔓延到越来越多的皮下出血点，心脏剧烈跳动，撞击着胸腔，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像我妈妈，和姐姐那样。”
从医院离开，林悦失魂落魄在街角游荡。大街上积水没过了脚背，倒影出路灯彩色的光，显得光怪陆离又充满荒诞。
这个世界显然是注定和她做对，一定要夺走对她重要的人，要剥削她的心，让其血流如注。
这时，一辆车闪着大灯开来，缓缓停在她身边。借着灯光，她看见挡风玻璃后面陆明正在朝她挥手。
“下雨了，怎么也不打个伞。上车吧，我送你。”陆明从车窗探出头去。
林悦像个被人提起线的木偶，左右晃了晃脑袋，做出“摇头”的动作。
“出什么事了？”陆明没有一点眼力劲，继续跟着她的步伐向前龟速开车，“沈福山他家是不是干了什么……怎么你了，告诉我！”
林悦被他絮絮叨叨问的烦了，停下脚步，扭过头，面无表情道：“沈溪得了白血病。可能……会死。”
陆明猛地一脚刹车，差点造成后车追尾，惹来后面一连串刺耳喇叭声和江南方言叫骂声。
“这……前几天看见他还活蹦乱跳的，这么年轻，怎么会？”陆明完全没理会后车的抗议。
“我刚从医院出来。”林悦扭头望向不远处直耸天际的医院大楼，泪水和雨水模糊一片。
看到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陆明心头一颤，几乎可以断定自己对这两人的关系判定的非常准确：纵然他们极力否认过，也必然早已坠入情网。虽然对沈溪的病很惋惜，他还是无法自控地兴奋起来：发生如此大的变故，沈福山是否还能沉得住气和他们对峙？也许很快，就要露出杀死冯森的马脚……
“沈福山在医院？”陆明道。
“是……等等！”林悦一愣，敏锐察觉陆明的关注点还在案子上，于是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深吸一口气，“陆队长，我现在推翻我之前告诉您的结论——沈福山不是杀死冯森的凶手！至于和我姐姐的死是否有关联，我还不确定。但……可能真的只是巧合。”
陆明瞪大眼睛，随即脸上浮现轻蔑笑意。他明白了，不管多么聪明的女孩都会栽进爱情的漩涡里，肯定是因为她爱沈溪，所以才不愿让他父亲获罪。
“那你说说看，又发现了什么？”陆明握着方向盘，将车拐入一条僻静的巷子里。
“凶手是沈家的司机徐文斌和他女儿徐佳佳。他们在培训学校所在的堂前路尽头杀人，然后将冯森尸体抛入水中。江南水系相连，又下了暴雨，所以尸体在第二天漂到苏江大学湖中……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苏江大学找不到线索的原因！”林悦道。
陆明挑了挑眉，道：“第一，江南遍布水系，你怎么确定在哪里出的事？第二，徐文斌和徐佳佳杀害冯森的动机是什么？第三……”
“我有证据！”林悦在口袋里寻找着疑似徐佳佳的蝴蝶结发卡，却一无所获。她惊出了一身冷汗，才反应过来在送沈溪去医院的混乱中可能掉落在某地，只好道：“不，不好意思……证据，弄丢了。”
由于一切都在意料之内，陆明差点要笑场了，继续道：“第三，就算你前两项都能给我解释，那也无法排除沈福山的嫌疑。他完全有指示徐文斌犯罪的可能，毕竟那是他的手下。除非……你能找到他们犯罪确切的动机！”
林悦沉默了数秒，知道没有了证据，再怎么解释也只会被当作恋爱脑发疯，于是一把拉开车门，做势要下去。
陆明已经挂了前进档，听到车门开启的报警声，慌忙踩住刹车，大喊：“你要干什么？”
“下车。”林悦吐出两个字，推开车门，扬长而去。
她无法忍受陆明审视质疑嘲弄的目光，让她想起小学时候有一次被怀疑偷钱，当时父亲一边拿起衣架做势要揍她，一边大声审问，脸上也是这样的表情。
她忿忿不平，“宁揍不屈”，眼睁睁看着胳膊上赫然印出好几条红道子，终于在沙发夹缝找到了丢失的钱，才为自己洗清冤屈。看来，时间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轮回罢了，她必将重复一次比当年更英勇且艰难的行径。
既然陆明要老徐父女的动机，那么她要如何调查……把徐佳佳堵住审讯？恐怕会被她用更加绿茶的手段反咬一口。
去跟踪老徐，审问他？倘若他真是杀人犯，也一定会把自己从这个世界干干净净抹杀掉吧？不过，如果自己被杀，陆明一定会认真考虑自己的推理，借助刑侦队的力量总归比势单力薄的自己要强……
一路上，从公交车到步行，林悦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全然没注意到刚在医院风干的头发和衣服又被雨水淋湿彻底。
不知不觉，她已走到了没有路灯的太湖畔，远望见通往别墅区的坡道有灯光闪烁。雨还淅淅沥沥下着，天空中云层浮动，依稀能看见月亮朦胧的光。对于小学时就独自走漫长夜路上学的她来说，没有一丝恐惧。
走到前日与沈溪交谈的地段，她不禁停下脚步，回忆起两人相拥的瞬间，心里涌起一股茫然的悲伤，但很快又被坚定的爱意吞没。突然，一阵带着甜味的恶臭飘来，钻进鼻孔，直冲头顶。她后背一凉，忽然想起沈溪所说的人肉腐烂的味道。
她慌忙加快步伐，爬上陡坡，向着光亮处小跑起来。与此同时，身侧的灌木丛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像是有东西在迅速移动。
突然，一道黑影自树丛蹿出，猛地将林悦扑倒。登时，一股浓烈恶臭扑面，一只黏糊糊的手捂住她的脸，她几乎无法睁眼也无法出声。
她被那人拖向半人高的野草丛中，裸露的手臂和脚腕被蔓藤植物的尖刺割破，却只觉得有温热血液流出，感觉不到疼痛。她拼命挥拳踢腿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那人如铁钳一般的大手。
无意间，她手肘撞到那人小腹，听见他发出几声呻吟。她分析这声音，判断他是个男人，年龄不大，可能不超过25岁。鉴于身高16米的自己手肘才能撞击到他小腹，可以判断他个头很高，说不定超过了19米，在人群中应当非常显眼。
他身上臭味非常浓郁，而且集中在手掌上，就此推测这味道并非他个人体味，而是他用手处理大量腐烂肉体而残留的。
他……恐怕不单单是个跟踪狂，或者单纯的强奸犯，也许是个变态杀人狂。
他用一团破布堵住了她的嘴，腾出双手在她手腕套上了粗糙的绳索，且越勒越紧，上面的毛刺根根扎入皮肤里，密密渗出血来。血液似乎让他更加兴奋，竟然俯下身，伸出舌头将她手腕的血迹舔舐得一干二净。
难道……这就是她生命的终点？
林悦拼命蠕动身体，用尽全力喊“救命”，却只能从破布缝隙里发出猫叫一样微弱的“咝咝”声。
突然，一道灯光射来，像是汽车打开了远光。那人立马停下手中动作，把林悦按在草里，一动不动。
“救……”林悦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喉咙被破布卡得频频干呕，却无法发出更大的声音。
一瞬间，车灯熄灭了，连带着林悦的心也跟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