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老规矩
风是腥的,雨是红的。
因为这腥风血雨完全是由一个人构成的。
血肉构成的雨点子洒在人们利欲熏心的脸上。
那一点温热,唤醒内心深处的恐惧。
这恐惧,战胜了贪婪。
理智再一次占领高地。
“杀人啦,杀人啦!”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这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惊恐。
人群如退潮一般不断往后。
“呕呕哇!”
亲眼看到周富贵爆成血沫的前排群众忍不住弯腰大吐起来。
他们没有吃什么,只能吐着一口又一口的胃酸。
疯狂扒拉着脸上沾染的“雨点”。
吃肉是一回事,血点子溅身上又是一回事。
很多人吃得了猪肉,却见不得猪被杀的场景。
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爆开。
“阿弥陀佛。”
法海双手合十,闭眼不看。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他的手上也沾满了恶人之血,只是菩萨心肠的他一般会给人一个痛快,留个全尸。
像陈胜这般血腥示人的,倒是从未有过。
不过法海知道,若不这般血腥,是镇不住人心的。
小青与白素贞只是眉头微微一簇,感到有些恶心,但对陈胜杀人震慑的举措还是颇为赞同的。
许仙则是脸色有些苍白,十分不适。
如此画面,对于他一个读书人来说,冲击力着实有些大。
“你们全都给我站住!”
陈胜朗声道。
他随手一刀朝着人群上空斩去。
刀气拂过,狂风大作。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生怕再跑,陈胜下一道刀气会再往下挪个几尺。
届时可真就人人都裂开了。
“都排好队,一个个来,这些粮食就有你们的份,若是敢闹事,来一个杀一个,来一群……”
陈胜语气森然道:“那就都杀了!”
众人闻言汗毛竖立,头皮发麻。
“咳咳……”
一老人从人群中挤出。
这回倒是没有人跟他抢前排了。
刚才围粮的时候,他都挤不进去。
“老人家,是你啊。”
许仙眼前一亮,连忙上前搀扶。
这位老人可是自始至终都相信他和娘子是无辜的人。
“咳咳,许大夫,能否细说这粮食一事?都有我们的份是何意?我等家家皆尽,身无分文,买不得粮食。”
老人解释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实在是陈胜杀意凛然,让他们自动忽略了前半句话。
“老人家,我们发的粮食不用花钱。”
许仙笑道。
“但要你们花另一样东西来换。”
陈胜插话道。
另一样东西?
我怎么不知道?
许仙面色古怪,不是说好的赠予粮食,防止易子而食吗?
只见陈胜从最后一辆马车上薅下来两个粮食袋,扔在众人面前。
撕拉。
粮食袋撕开,露出两具尸体。
一具,是赵县令的无头尸,头在袋里。
另一具,则是三使的,胸口破了个血洞,面露不甘之色。
他们身上都穿着官服,很好辨认。
又双叒叕死人了?
死的还是县令和三使。
镇民们又一次感受到震撼。
陈胜在他们的心中已经超过了吃人的妖。
毕竟除了少数几个中吴珙障眼法的人亲眼见过妖吃人外,其他人都没目睹过。
而陈胜,他是真当着大家伙的面,将周扒皮爆成漫天血雾。
“咳咳,这位小哥,你这是何意?”
老人壮起胆子问道。
反正他老命一条,也不怕触怒陈胜。
相反,他在见到两具尸体后,只是本能地害怕了一下,然后就有些解气。
杀得好,杀得妙!
要不是县令和三使狼狈为奸,横征暴敛,抬高粮价,杨楼镇寻常百姓的日子虽苦,但也不至于过不下去。
“何意?这不是明摆着嘛,上山落草靠窑子,都得杀个人,纳头名状,我不需要你们杀人,一人捅县令或三使一刀,就能去领粮食了,怎么样,对你们够好吧,还有的挑。”
陈胜淡笑道。
这事他太熟了。
钱老爷的忌日都还没到呢,就又要上演一波。
陈胜深知患寡不患均的道理,就算把粮食都发给镇民,也不能保证所有人都守口如瓶。
总有人为了升官发财,为了更大的利益,出卖身边的人。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多的是。
这天下想当官的人多了是,杀了一茬还有一茬顶上,跟韭菜似的。
杨楼镇死了县令和三使,消息传出去,很快就会有新官上任。
新官上任未必会尽心调查前任是怎么噶的。
但他一定会急着接收前任遗留的财产。
到时候粮仓一对账,势必算到人头上。
这时候要是有人把许仙发粮的事传到其耳朵中。
那新官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怎么回事。
发布通缉令,以收缴赃物的名义,将百姓手里的粮食全都收回来。
届时收上来的赃物一定永远不够数,对不上账。
因为这样就又多了一个搜刮的名目。
所以为了这些镇民中极个别的人别做什么损人未必利己的傻事,这投名状,是必须纳的。
底层百姓们可能不懂法,但他们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更何况捅的还是一个官。
当啷!
陈胜将玄铁飞刀扔到地上。
“你们有的挑,但没得选。”
三使和县令,可以挑一个捅。
但捅和不捅,没得选。
静。
现场几千人鸦雀无声。
陈胜让钱家的下人主动捅钱开都费了一番口舌。
更何况让镇民去捅县令和三使。
那可是平时作威作福的县令和三使啊。
破门的县令,灭家的府尹。
山高皇帝远,县令乃是天。
以当今皇帝沉迷修仙,不问朝纲的姿态。
哪怕帝都所在的中州,县令在下辖县也能获得跟土皇帝似的权力。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很显然,镇民们缺乏这种勇气,踟蹰不前。
“唉……”
老人叹了口气,弯下腰捡起玄铁飞刀。
还是那句话,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老人的一举一动。
噗滋!
众目睽睽之下,老人手握玄铁飞刀,刺入三使的胸口。
刀很锋利,所以刺的并不费力。
他抽出了刀,又走向县令,又是一刀,这才把玄铁飞刀还给陈胜。
“老人家,你比他们都更有胆量,都更清醒。”
陈胜赞叹道。
老人苦笑摇头,“有时候,清醒不如糊涂,难得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