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鬼面人2
雨刮器刮过玻璃的声音时断时续，念瑜靠在车门上，微闭着眼，显得十分疲惫。
男子通过反光镜看了他一眼，瞳孔中的神色冷了一些。
“怎么称呼？”半晌，他打破了沉默。
念瑜有了反应，他睁开眼，回答：“念瑜。”
“鲤鱼的鱼？”他轻笑了一声。
“握瑾怀瑜的瑜。”念瑜神色如常。
他微微点了点头，说：“名字还挺好听。”
“我是封洵危，栢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长。”封洵危说，“现在我需要带你回市局去做笔录。不用担心，我已经让我的下属去后面查看了。”
念瑜没有说话，再次闭上了眼睛。
封洵危偏头看了他一眼，心中的迷惑又深了一层。
按照他曾经经历过的事件来说，普通人如果被追杀，绝不会像现在念瑜这样冷静，甚至还在——睡觉。
他也不是没被人求助过，不过那些人大多都神色慌张，身体发抖，连正常沟通都很难，所以他一般都很头疼对付这种人，难得遇到一个问题少一点的，他却觉得有些不适应。
数字一跳，变成了绿灯，封洵危将脑中的想法摒弃，抬脚踩下了油门。
“等一下。”念瑜陡然睁眼，叫停了他。
“怎么？”封洵危问。
“先不要往前开。”念瑜看着窗外，语气却不容置疑。
封洵危并不喜欢别人用命令的口气和他说话，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奇迹般地听从了念瑜的话，没有踩下油门。
就在相安无事的几秒后，车后方被挡住去路的车疯狂鸣笛，封洵危不耐烦了，刚想要质问念瑜，谁知右边岔路口的一辆车突然打起了远光灯，把封洵危眼睛照得一花，骂了一声：“我靠！”
那辆车很快关闭了远光灯，直接闯了红灯右拐进了路口。
“可以了。”念瑜将视线移回，无视耳边疯狂叫嚣的喇叭声，闭目养神。
封洵危没看见的是，在身后车鸣笛时，念瑜戴在左耳的蓝牙耳机诡异地闪了两下。
“队长！”王皖一通电话飞过来时，封洵危正和念瑜跨过市局的大门。
“怎么样？”封洵危问。
“没逮到。”王皖叹了一口气，说，“那家伙跑得太快了，我们刚到那栋楼下，人就已经没影了，开车也追不上。”
“找几个人继续跟着，其他人回来。”封洵危说。
他转头看了眼念瑜，对方正在摆弄着手机。
还好没进水，念瑜将充电口的水渍用手指抹掉，按了两下电源键，手机回光返照似的闪了两下，又很快因为电量不足而关机罢工。
得。
念瑜将手机扔回了湿漉漉的口袋，默不作声地走到一旁抽了几张纸巾，把脸上的雨水擦干。
封洵危转过头，招呼一旁的人道：“给那个人拿条毛巾。”
身旁的人很快就照做了。
念瑜有些费劲地解下了发带，拧干，然后正想着如何用三张纸擦干头发的时候，一旁递过来了一条白色的毛巾。
“谢谢。”念瑜接过。
还是酒店的那种款式普通的廉价毛巾。
念瑜盘起头发，将水拧干，然后用毛巾将头发粗略擦了一遍，还给了小刑警。
封洵危走过来，对念瑜说：“跟我来吧。”
念瑜沉默地看着他。
“还没好？”封洵危语气有些冷了。
对方朝封洵危伸出手：“手机能否借我？”
“怎么？”封洵危皱了皱眉，“你手机不能用了？”
“没电。”念瑜回答。
“行吧。”封洵危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念瑜接过，拨通了关彻的电话。
封洵危伸出一只手，按下了免提键。
念瑜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接起：“喂。”
“念瑜？”封洵危的手机收音不太行，音质有些炸，念瑜将手机拿开了些：“是。”
“我靠，你可算给我打电话了。”关彻说，“用的警察手机？你手机坏了？”
“没坏，关机了。”念瑜说，“怎么样？有受伤吗？”
“我还想问你有没受伤。”关彻骂骂咧咧，“我他妈还以为你给那丹麦佬揍死了呢，你欠我那三十块钱还没还”
“帮我喂下猫，给念明阅烧个粥。”念瑜说。
“我去你就不能点个外卖吗？”关彻很不爽，“还有念明阅那小子有手有脚的不会自己煮饭？”
念瑜轻描淡写地说：“你的电脑——”
“行，喂猫煮饭是吧，ok。”关彻直接打断了念瑜的话，急切地说，“马上跑去你家，挂了。”
念瑜听着挂断的忙音，眼皮挑了挑。
“没事儿了吧？”封洵危问。
“嗯。”念瑜将手机还给了封洵危。
大概一刻钟过后，王皖等人回到了市局。
念瑜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
“那个，这位……”
“念瑜。”
“……念先生。”王皖略带歉意地说，“不过已经叫人跟上去了，不用担心。如果实在害怕的话可以让我们的同事陪同”
“行了，王皖，去做笔录。”
“哦哦！”
封洵危看着念瑜，问，“你是在哪里遇见杀手的。”
“旧城区四十一栋三楼的走廊。”念瑜回答。
“大概什么时间还记得吗？”
“十八点五十二分。”
听到这里，王皖敲键盘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
封洵危锐利如鹰一般的视线投向念瑜，缓慢地，但不容置疑地说：“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记忆力好。”念瑜泰然自若。
“行。”封洵危直了直腰，继续问，“对方大概多高？”
“一米九。”
“怎么判断的？”
“旧城区门框高度都是统一的。”念瑜说，“可以大概推算出来。”
王皖咬了咬下嘴唇，偷偷看了眼封洵危。
“有什么特征？”封洵危问。
“左眼失明，到鼻梁有一道伤疤。”念瑜说。
封洵危垂眸，若有所思地揉了揉下巴。
“你怎么确定他的左眼失明的？”
“左瞳孔是灰白色，失去聚焦能力。”念瑜说，“凭我的专业知识判断的。”
封洵危抬了抬眉毛，转头看着王皖。
王皖吓了一跳，打字的手都不利索了。
“当时太阳已经落山了，老城区采光很差，地段也不好，你是怎么在黑暗的环境下看清对方并准确判断出对方左眼失明？”封洵危冷静地说，“更何况你现在并没有戴眼镜。”
念瑜闭上了眼睛。
“回答我的问题，念先生。”封洵危直视他，声音冷峻。
“我不是嫌疑人而是受害者，证人。”念瑜终于有了反应，睁开眼说，“为什么要像审讯犯人一样审讯我？”
封洵危上槽牙和下槽牙狠狠磕了一下，硬是忍着脾气说：“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念瑜抬头，问：“我为什么要戴眼镜？”
“你接过我手机的时候，把手机往眼前靠了靠。”封洵危说，“你近视，看不清所以才会这么做，不是吗？”
念瑜没有否认。
“因为我之前也遇见过他。”念瑜终于愿意配合封洵危，说，“在医院里。所以对他有印象。”
“哪一家医院，什么时间？”封洵危说。
“栢景市第二人民医院，急诊科。”念瑜回答，“大概六月七日。”
封洵危朝王皖一偏头：“去查。”
“诶。”王皖将念瑜回答的最后几个字敲进去，起身用飞一般的速度离开了办公室。
“你认识凶手吗？”封洵危问。
念瑜沉默了。
封洵危也没有继续问他，就这么盯着他一言不发。
烧水炉传来了滚水的翻腾声，接着啪嗒一声跳了闸。
“我认识他。”念瑜回答。
封洵危眉头一皱，追问到：“你认识他？他叫什么名字？”
“艾萨克·坎特洛孟吉纳。丹麦人。”念瑜说，“我只知道这些。”
“他为什么要杀你知道吗？”
“不知道。”
封洵危也不想再和他继续询问下去了，匆匆结束了笔录。
“抱歉。”一个女刑警推开了门，探头进来，朝封洵危道，“封队，许局找你。”
“我知道了。”封洵危回答。随后起身，朝念瑜说，“我之后会叫人送你回去。”
“辛苦了。”念瑜点点头。
封洵危咧咧嘴，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办公室。
门哐的一声关上了。
念瑜的表情在封洵危走出门的那一瞬间恢复了冷漠，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圆扣状的物品，迅速贴在了桌子背面。
然后，他也推开门，离开了市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