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诅咒我?
周闲以为,秦时曜不会参加晚上的饭局。
毕竟以他如今的地位,又是甲方钦差的身份,根本不用刻意应酬,他以为他会避嫌,结果他来了,且席间很健谈,话很多。
一顿饭接近尾声,当秦时曜再一次当着几位老总的面夸赞他时,周闲终于看明白了。
今晚这顿饭,这顿酒,秦时曜是为了他来的。
饭局结束,秦时曜让周闲留下,说有话跟他谈,复融的张总听见这话,笑容灿烂,抢着付了钱,一群人围着秦时曜又说了些好听的场面话才肯坐车离去。
餐厅外只剩秦时曜和周闲。
秦时曜从烟盒抖出一根烟递给他,周闲接过,没抽,拿在手里转了个圈,也不拐弯抹角,就直截了当的问:
“所以呢,你到底什么意思?”
先是暗示霍荣华,复融拿下平仁的关键在他,让霍荣华对他更重视。
今晚的饭局,全程又在对他表示认可,跟五位老总暗示他们认识,且关系不错,刚才结束的时候,那些人都给他递了名片。
这是在帮他广交人脉。
“你不是想娶霍文菲?”
秦时曜咬着烟,点着火,慢悠悠的抽一口,“霍荣华重用你,对你而言,不是好事吗?”
霍荣华这个人,疑心很重,就算他听了岑汐的话拿下复融,事到临头也会多思多虑,毕竟岑汐怨他,他会担心万一这是岑汐设局坑他怎么办。
秦时曜就在他疑心最重的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表露他也许会看在周闲的面上帮他一把,喂他一副强效镇定剂。
荣风集团总部乌烟瘴气,员工随主,个个都是玩心计的好手,周闲学历不高又没人撑腰,霍文菲又不能明着帮他很多,迟早被那些人啃的骨头不剩。
所以他正好趁这个机会,帮周闲在霍荣华跟前立个军功。
他没那么好心帮情敌铺路,但霍文煜让他记着周闲对岑汐的恩情,让他想办法帮周闲取得霍荣华的信任。
他想不通霍文煜怎么突然那么关心周闲,但是这个忙,他帮。
周闲往前踱两步,与他并肩站着,目光随他一样看向远处的马路,淡淡的声音带着低嘲。
“你不是一直不相信我喜欢霍文菲吗?怎么突然要帮我?”
“我信不信不重要。”
秦时曜吐一口烟雾,侧脸轮廓在昏沉的夜色中显得模糊。
“是你要把自己和霍文菲扯一起,是你说你要娶,你对岑汐有恩,我替她把恩情还了,不管你是什么原因,我眼睛看到的,你现在需要帮忙,所以我帮你。”
他转头扫他一眼。
“或者,你是需要别的帮助,你说,除了岑汐,任何要求我都能答应。”
“任何要求?”周闲品味着这句话,笑一声,“话不能说的太满,如果我要你的时曜资本呢?你也给吗?”
“可以,”秦时曜没有犹疑,那双深邃如墨的眸子里是淡定和坦然,“你为岑汐的付出,值一个时曜资本,如果你要,给你就是。”
周闲震住,有些难以置信,半响蹦出一句。
“我倒是没想到,秦总竟然是个恋爱脑。”
恋爱脑?
岑汐也说过同样的话,岑汐说秦时曜认,别人说,他不认。
“我不是恋爱脑,我只是对自己有信心,时曜资本是从无到有,我那时候还嫩,所以走到今天我用了将近十年。”
三十二岁的秦时曜,不是二十三岁的秦时曜。
“你要你就拿走,用不到五年,我可以有第二个时曜资本,对我而言,事业从来不是问题,不过从头开始而已,但岑汐只有一个,我好不容易爱上的人,这辈子也就这一个,孰轻孰重,我分得清。”
周闲愣住,神色有些恍然。
这样的秦时曜,他很熟悉,他在他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那时候,他也是这么自信,学历而已,未来而已,没有什么能比岑汐重要。
就算没有名牌大学,就算一辈子被困在常安,有什么呢,凭他的本事,他想要的未来都会有,岑汐只有一个,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他的首选都是岑汐。
“秦时曜。”
周闲第一次在秦时曜面前眉目舒展,唇角勾起的笑真诚且松快。
“其实我以前很不喜欢你。”
他抬起胳膊搭在他肩膀,连吐槽都带着愉悦。
“当然了,我不是针对你,我就不喜欢你们这类人,太正经,又总端着,看着就烦人。”
手指在他肩膀敲了敲。
“但是你现在说这话,我觉得你是个男人,就是嘛,真爷们就是拿得起放得下,咱两其实是一路人,从今儿开始,我把你当朋友了。”
秦时曜拂开他的手,指尖点在烟上弹着烟灰,“你觉得,我们能当朋友?”
周闲嫌他的烟太呛,抢了扔地上,不忘用脚踩两下,“少抽点烟,岑汐不喜欢闻烟味。”
秦时曜的眼波深不见底,看着他没说话,也没阻止他的动作。
周闲从兜里拿出一盒刚拆开没多久的口香糖,自己吃一个,又拿了一个递到他跟前,另一只手也重新搭在他肩膀。
“怎么不能是朋友?之前你不是听过岑汐叫我哥吗,我是她哥,那你们现在是一对,你得跟着她叫,当然了,你比我大,我也不强求这个,咱们就当朋友处着就行。”
话说完,他又把手里的口香糖往他跟前递了递。
秦时曜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了口香糖,周闲看着他吃下,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
“你是个敞亮的人,我最喜欢你这一点。”
秦时曜嚼着口香糖,目光重新转向远处,淡淡的嘲讽,“你是我见过最不敞亮的。”
周闲松开他,双手插进裤兜,懒懒的笑着,“我怎么不敞亮了?”
“你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秦时曜实话实说,“你能陪岑汐那么多年,能为她放弃那么多,我不信你不爱她,你没有理由抛弃她,除非你出事了,护不了她了。”
夜色静深,周闲喉结滚动,抿了抿发干的唇,不怎么乐意的开口,“你在诅咒我?”
“我猜测过很多种可能。”
秦时曜并未搭理他,自顾说着,“疾病,债务,仇家所有的我都想过,我最偏向的,是你身体出了问题,你命不久矣。”
周闲放在兜里的双手握拳,弓着背,正要开口,就听秦时曜否定了猜测。
“可是不对,你们分开了八年,她找到你,你好好的,如果是大病,怎么能撑这么多年?退一步说,如果能撑这么多年,你肯定不舍与她那么早分开,至少你会等到她大学毕业,多陪她几年。”
“而且如果你真生病了,你不可能来蹚霍家这个浑水,就算你有理由,在我和岑汐在一起后,你应该知道我能保护好她,霍文煜也会保护她,有我们在,你还待在荣风干什么?不合理。”
周闲安安静静的听着秦时曜的剖析,听完只说了一句。
“我上次要告诉你,你不听,怎么,现在又想听了?”
秦时曜摇头。
“不想听,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我还是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你想得到霍荣华的信任,我帮你,人脉我也给你,除了岑汐,你想要什么我都给。”
“我给你的承诺,一直有效。”
秦时曜回到名景河湾已经凌晨了,比预期的时间晚很多,主要那几个老总很难缠,他要帮周闲引人脉,不能得罪,花了些时间。
岑汐不在,打电话也没人接,对面世融大厦十八层有个窗户闪着微弱的光。
夜色深沉,秦时曜推开门,偌大的办公室内,只有岑汐桌上亮着一盏灯。
她身上搭着件外套,桌上堆着厚厚的资料,正低头埋进堆落的文件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对他的到来毫无察觉。
秦时曜走过去,掌心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把,怕吓到她,声音放的很轻。
“怎么来公司了?”
听到声音,岑汐从资料中抬起头,脸上透着浓重的疲惫,眼睛却非常亮。
“我睡不着,又没什么事,就把你之前给我的资料再看看。”
“不看了,现在回去睡觉。”
岑汐被秦时曜强行送回了家。
秦时曜打开冰箱拿冰水喝,看见用保鲜膜封起来的两盘菜,都没怎么动,眉心轻蹙了下。
等岑汐从洗手间出来,他询问她的意见,“喝酒的时候没怎么吃饭,有点饿,我在这煮碗面吃了再走行不行?”
岑汐隔了两步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那你去沙发上休息,我去给你煮吧。”
秦时曜把她往楼梯一推,“我去厨房,你上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岑汐被赶回房间,洗了澡,吹干头发,换了身家居服下楼,秦时曜正好从厨房端着两碗面出来,看见岑汐就朝她招招手。
“没煮面条,熬了点青菜粥,味道还不错,你尝尝,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完我吃。”
岑汐接过勺子,不是她夸张,秦时曜的厨艺跟外面的大厨有一拼,简单的青菜粥煮的都很足味。
她本来说意思一下喝两口,结果一整碗都喝光了。
吃饱喝足,秦时曜拿着外套要走,岑汐看一眼时钟。
“现在都两点了,回去把你爸妈吵醒了,要不,你别走了。”
秦时曜看了她一会,“好,你说走就走,你说留就留,咱家你说了算。”
牵着她上楼,先把她送到门口,准备说晚安时,试探了一句。
“一起睡?”
岑汐立刻红了脸,见此,秦时曜捏着她的脸笑,“逗你呢,快回去睡觉。”
说了晚安,索了个晚安吻,要转身时,岑汐忽的拉住他的手,声音很低。
“我又没说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