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被捉住做示范

    后来，鲁子敬从不同渠道了解到了鲁越这次没能打进小金桂的主要原因。

    一个是小秦老师那边的消息。小秦老师觉得以鲁越的临场表现，不应该只排在第九。经他打探，才知道5个评委当中有2个给鲁越打了特别高的分数，说是这小孩的唱腔特别好；另外2个打了正常的分数；只有1个对身段、动作、台步等要求比较严格的老师打了低分。一高一低抵消掉后，总分反倒不如那些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整体还凑合的节目分数高。当然，差距只有00几分，很小。

    小秦老师还提到了另一个问题，就是指导老师。不是说小齐老师不好，而是她的名气还不够大。话糙理不糙。不论是官场、职场、商场，实力固然重要，人脉更不可少。哪里都一样。

    鲁子敬还询问了章老师对鲁越这次演出的看法。章老师也很直接，唱腔难得，动作太水。章老师：“你们不要灰心，鲁越的唱腔很好，很难得，再好好练练基本功。她现在几年级？”

    鲁子敬：“三年级，9岁。”

    章老师：“才三年级，你看这次来的大多数都是五六年级，明年还有机会的，加油！”话说三分，其实鲁越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是唱腔，不论是音准、音高，还是对于曲调的掌控——光是《回十八》里面那些转音，很多成年人都不一定都能转出来——别说在同龄人十分罕见，就是在艺校当中也屈指可数。这样的嗓音条件，一般都会被音乐老师抢先挑走去学声乐。此外，鲁越的身高、样貌都属中上，特别适合小生扮相，是天生的小生。

    尽管比赛的成绩不完全靠唱腔，也不完全靠实力，但能够发现这样的好苗子，对于肩负着传承戏曲火种、挖掘戏曲苗子的她来说，同样是意外之喜。

    鲁子敬想了想还是没跟他们说鲁越扭脚的事——既成事实，又何必再找个借口来掩盖短板和不足？说了反而会麻痹自己，觉得是客观原因造成丢分。

    几天后，鲁子敬跟姜小柔骑着电瓶车带两个娃去附近的高校里看羊。（杭州有些高校真的养了动物改善伙食，大多数人不知道而已）

    姐弟俩先跑去羊圈旁看了眼，大大小小二十多只，有山羊也有绵羊，有悬着肚子的怀孕母羊，也有蹒跚学步的初生小羊。

    “小羊羊！”鲁越摘了一把草叶，朝那两只跟着母羊的小羊叫唤。

    “咩~~~”鲁默也跟着学羊叫，举起草叶不停摇晃。

    看到两个娃摘了草叶过来，大羊小羊争先恐后地把嘴凑过来要吃。小羊羔个子矮力气小，抢不过大羊，急的“咩咩”叫。

    “走开，老羊走开，不许抢小羊！”鲁越用草叶抽打老羊的脸，老羊就是不走。

    “姐姐，用这个！”鲁默捡了根树枝来，个子不够高，就把树枝从篱笆缝里伸进去戳老羊。在两人的不懈努力下，小羊们终于在大羊的抢夺中吃到了草叶。

    姜小柔也采了一大把嫩草过去。

    就在这时，正在喂羊的鲁越忽然听到不远处飘来两句戏腔；凝神一听，不是古风歌曲里那种半吊子戏腔，而是越剧的调子。鲁越好奇心大起，趁着摘草叶的当口，从羊圈另一侧悄悄跟了上去，来到一幢看起来比较老旧的教学楼前，还听到其中一个女生道：“快点快点，要上课了。”

    鲁越起了“探险”的心思，见教学楼门口有个保安房，灵机一动，猫下腰从保安房窗户下面溜了进去。那两个女生是从保安视野当中的楼梯上楼的。为了不被发现，鲁越悄悄从走廊另一侧、保安看不到的楼梯飘跑上去。

    刚跑到二楼，闪到楼道里，就看到那两个女生走进走廊中段的一间教室。鲁越悄悄跟过去，在教室门口停下，不一会儿就听见教室里有老师在讲解示范，声音有点耳熟：“第一句是这样的——情绪要到位，他是又急又气的过去的，再来。”

    面前的学生再次开唱。唱了一句，老师再次喊停，开始逐字逐句的指导。

    鲁越心下一惊：“居然是章老师，她怎么会在这里上课？”惊讶之余，就躲在门外认认真真地“偷学”起来，还时不时跟着哼上两句，若有所思。

    专注间，教师们突然被拉开，鲁越一个不留神直接跌了进去，彻底暴露在了众人面前。这个看起来还是小学生的“不速之客”被教室里十几个大孩子盯着，又被上课的老师一眼认出：“鲁越！”

    鲁越连忙爬起来，不好意思道：“章老师……”

    章老师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

    鲁越：“我听到她们一边走一边唱，就一边听一边跟过来。”说完转身就要跑。

    “你别跑！”章老师叫住她。

    鲁越只要停下，转身，心说完了完了，这下被捉住了。

    章老师灵机一动，笑眯眯地看着她：“既然来了就别走了。给你爸妈打电话，说要在这里上课。”

    鲁越抬头，不可思议地眨眨眼，难以置信。

    章老师：“怎么，不想上章老师的课啊？我的课可是别人花钱都请不到的。”

    鲁越连忙点头，抬起胳膊就要用电话手表打。

    章老师脸一沉：“去外面打。”

    鲁越跑到外面，拨通鲁子敬的号码。

    鲁子敬正要打电话找她：“你跑哪去了？”

    鲁越：“我在教学楼。我被章老师捉住了。她让我上课。”

    鲁子敬一头雾水：“哪个教学楼？哪个章老师？这里是大学你上什么课？”

    鲁越压低声音：“就是小兰花的章老师。上越剧课。你快来救我。”

    20分钟后，鲁子敬找到了鲁越被“捉住”的教学楼二楼，听到了越剧的戏腔。偶尔几个学生经过，脸上稚气未脱，不像大学生，更像高中生。“奇怪，这个学校怎么会有戏曲生？”看着走廊两边的教室和宣传，鲁子敬仿佛回到了上学的时光。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鲁越清亮的声音，正在唱《金玉良缘》。“这就唱上了？”鲁子敬好奇心大起，顺着声音来到那间教室门口，隔着门偷听。

    鲁越唱完后，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听到了吧？人家的徐派味道正不正？你们的都是假徐派，她唱的才是真徐派，还是自学的。你们要记住，练习唱段的时候也要动脑子，要去领悟角色的情绪，不是看个谱子能唱出来就行了。刚才鲁越小朋友的《回十八》，范派的味道就不够，为什么？因为口腔跟颅腔还没打开，我们开玩笑说唱范派要露出小舌头，就是要全部打开，形成共鸣，声音才能变宽，用技术来支撑流派的‘味道’。当然她还小，嗓子还没完全长开。你们都领身份证了，个子都这么大了。包括你刚才的戚派也是，气息怎么控制。戚派的气息是很有特色的，很多老戏迷可能不会唱，但是他们的耳朵很尖，听你喘两口气就知道你的戚派地不地道。徐派要用情绪去调动、去配合唱段，有的时候你没有情绪，就靠嗓子去硬拔是拔不出来的；情绪一到位，精气神上来了，嗓子也会跟着上来。《金玉良缘》是贾宝玉要跟林妹妹结婚了，心情非常好，特别开心，所以情绪也特别重要。”说完让鲁越归队。

    鲁越开开心心地站到最边上。

    鲁子敬一惊，果然是章老师。

    章老师又对鲁越道：“你笑啥？你的基本功比这些姐姐们差远了。戏曲戏曲，唱念做打，四功五法，缺一不可，光唱是远远不够的。今天跟着姐姐们练的动作你要记住，回去自己练。练功都是要从小练起，练童子功的。等你到了五六年级十几岁再想练，腿都拉不开。”

    由于角度问题，鲁子敬只能从门缝里先看教室正面的落地墙镜，再从镜子中去看个大概。鲁越先是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然后被章老师叫去跟在大孩子们后面练习走台步，接着是各种基础动作。尽管是第一次接触，但鲁越格外珍惜这次体验的机会，既没有因为周围都是大孩子而怯场，也没有嘻嘻哈哈吊儿郎当，做得十分认真。

    当然，主要原因是有章老师镇着，哪个做得不到位，都会被她用道具刀“敲”屁股，一丝不苟。

    等到下课，教师们打开，学生们陆续出来，鲁子敬才进去跟章老师打招呼。

    章老师告诉他们刚才两个是这届戏曲班里比较好的，快要期中考试了才给她们加课。后面一节是基本功课，在隔壁教室。她叮嘱鲁越，等下姐姐们怎么练你就在旁边看，也可以跟着做动作，体验下真正的练基本功。

    鲁子敬这才明白过来章老师让鲁越来观摩的良苦用心：既能让她体验怎么练基本功，有个直观的感受；反过来也是用鲁越这么个三年级9岁小娃娃的唱腔来激励鞭策这些高中的大孩子们。

    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