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比赛前夜

    晚饭是在杭州老牌饭馆新丰小吃解决的，除了牛肉粉丝、虾肉馄饨、虾肉小笼这明星三大件，还点了新丰大包和炒年糕。这家装修朴素、口味地道的本地小吃馆，吸引了很多住在周围的老杭州人过来。

    鲁子敬告诉鲁越，新丰小吃的年纪跟她奶奶差不多大。他们小时候没有那么多餐厅酒店，有名的本地馆子就是奎元馆、知味观、新丰小吃这几家，什么外婆家、弄堂里、老头儿油爆虾、新白鹿、新腾飞、新发现都是后面才有的。

    饱餐一顿后，两人拖着箱子奔赴越剧工作室。

    进了楼里，鲁子敬才发现这里居然有两家紧挨着的戏曲工作室，一家京剧一家越剧。京剧那边有七八个孩子在上课，家长们等在外面。从家长们的交谈中听出，其中有两个孩子也是要去参加明天的小兰花比赛。

    这是鲁子敬和鲁越第一次进专业的越剧工作室。说是工作室，实则是个能当排练厅用的大开间，一侧是整面墙的落地镜，另一侧墙上挂着许多越剧演出的照片，沿着墙是各种越剧演出要用到的服装和道具。

    小秦老师从衣架上取下一件戏服来：“这次就穿这件，黄色的可以吧？”说我让鲁越过去试了试，有些长，但颜色还挺好。

    小秦老师：“小生鞋带来没？带来的话换上，试下穿鞋后的长短。”

    鲁越换上小生鞋，衣服就显得没那么长了。

    接下来就是长达3个小时的特训。一般来说，临比赛前的几天老师们不会让孩子们特别累，以免影响临场发挥。但小秦直接说鲁越不能这样。别的孩子大部分都学了好多年，鲁越总共才学了一年半，上课断断续续，也没有受过系统的基本功训练，身段动作已经成了她的短板，如果不临时突击，即便到了现场也拿不到好名次。时间有限，只能临阵磨枪。

    鲁子敬心想也只能如此。

    小秦老师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抠，一遍做得不到位就第二遍，第三遍。鲁越也是咬牙坚持，偶尔会申请喝水，趁机喘口气。

    这三个小时，鲁子敬看到了一个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的鲁越——吊儿郎当应付过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专注和投入，全身心的投入。

    或许她还小，没法很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但从她的表现可以看出，她是把这件事当回事了，重视了。

    认真起来的小鲁公子，连眼神都是闪闪发光的。

    与此同时，小骆妈妈也在准备明天的服化道。小骆爸爸出差了，所以她提前跟鲁子敬打招呼，请他帮忙搬下道具。她没有让小骆像鲁越那样有针对性的进行特训。在她看来，比赛前一天休息好、保持好状态才是最重要的。不过她还是跟指导老师小黄老师通了个视频，让老师就几个要点再跟小骆强调一遍。

    为了让她们安心，小黄老师说她今晚就回杭州了，明天会尽力赶去现场。

    结束视频后，小骆妈妈继续鼓励她：“这次初赛你的成绩比预期要好，说明我们平时的练习是有用的。明天现场你只要正常发挥，不要紧张，肯定还能拿到好名次。”

    小骆突然问：“妈妈，这次鲁越为什么只排在第三档啊？”

    小骆妈妈看得出来，女儿还是很“在意”鲁越的崛起的。尽管表面上两人仍是搭档兼好友，生旦之间也不存在直接竞争关系，但她知道，女儿的心气儿是很高的。这个高，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家一直都是鼓励教育，很少去训她，养成了她骄傲的性格；另一方面是小骆真的喜欢越剧，总想在越剧上做到最好。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参赛，没有发挥好。”小骆妈妈只能这样说。她也很奇怪鲁越初赛怎么只拿到倒数第四的成绩，但又不好去问。

    小骆：“可我觉得她唱得挺好的呀！”

    小骆妈妈：“你看那些进小金桂的，也不都是唱得最好的。戏曲不光是唱，唱念做打缺一不可。所以平时基本功还是要练，你的动作才能做到位。”

    另一处，袁辉的儿子小袁正对着《桑园访妻》的视频认真练习。

    袁辉从后面经过，停下来，拿出手机，上下左右反复调整，最后在自己满意的角度拍了一张儿子认真准备的背影，发到朋友圈，还配上一句“努力到竭尽全力，拼搏到感动自己”的鸡汤。

    这是小袁时隔一年第二次参加少儿戏曲小兰花。第一次是前年，连初赛都没过，之后他才请小齐老师教了儿子一段时间，《桑园访妻》就是那时候教的。

    去年他跟小齐都觉得小袁火候还不到，就没给他报名，谁曾想从他这里报名的小杨和小楼都没通过初赛，反倒是他不待见的小骆不仅进了小兰花复赛，还踩线进了小金桂；尽管最后没拿到什么名次，但好歹也是进了省赛。

    这让袁辉十分不爽。在他看来小骆的实力也就那样，儿子努努力完全可以超过她，于是毅然报名。当然，他内心对儿子的实力还是有点数的，所以没有从杭州主城区竞争比较激烈的几个区报名——每个区县最多报5个——而是找了个偏远的区县，那边的人连这个比赛都没几个人知道，压根儿就没孩子报名，小袁自然顺利进入初赛。然后或许是考虑到区县平衡的缘故，作为某区县唯一一个选手的小袁又进了现场复赛。

    当然他是不会跟儿子说这些小心思小动作的，只说这一切都是努力的结果。

    单纯的小袁自然也就更加努力的学习、练习。

    最后是小杨。今年，她再一次没能通过初赛。

    起先她妈妈并不想给她报名，去年的失利让她妈妈有些灰心，但小杨坚持还要报，她不要像小楼那样一次失利就放弃，尤其是在得知鲁越和小骆都进了复赛后，心中更加不服气。输给谁也不能输给鲁越！

    小杨的爷爷奶奶也支持她报；不仅要报，还正通过老戏迷给她另找小生老师，准备苦练一年，明年再战。

    小杨妈妈决定再给小杨一次机会，如果明年五年级还是杀不进复赛，那说明女儿在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跟运气，不管她愿不愿意，及时打住。

    晚上9点40，特训结束。隔壁京剧班早已下课。

    鲁越一屁股坐下，举起水壶“咕咚咕咚”灌水。今天的三个小时的强度原本没有昨天大，怎奈昨天的疲劳还没消退，再加上今天的，叠加起来就觉得更累。鲁越忍不住嘟囔道：“山伯再次临终……”

    小秦老师压根儿没明白。

    鲁子敬笑了笑，等她喝了水喘口气，才把她拉起来，帮她换下戏服，让她出去上厕所。

    鲁越走后，小秦老师突然道：“教她这样的孩子我蛮有成就感的。”

    正在整理衣物的鲁子敬停下来。

    小秦老师：“她是能听进去，能给我回应的，这点很重要。我教过不少学生，大多数孩子都只是慢慢填，老师教十分，能记住五六分。她不一样，她一边学一边会思考。动作可以慢慢练，但领悟力是天生的。”他看了眼时间，“今天又拖堂了。没办法，以前我老师也经常拖堂，教与学的氛围好，就容易忘记时间。明天我也会过去，我要去给大关小学的集体项目化妆。化完妆我就去找你们。另外帽子借好了，明天我直接带过去。戏服你们带走好了，明天就这身，上台效果应该不差的。”

    鲁子敬点头应下。

    这时鲁越回来。鲁子敬拿出姜小柔准备的巧克力。

    鲁越一把抢过，还不忘塞了一块给小秦老师。

    小秦老师明显也饿了，大孩子跟小孩子一起撕开包装纸，原地补充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