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碧玉簪》里的小渣男

    为了平复这次演出带来的不快，鲁子敬再次买了三张越剧票，还是浙百的演出，只不过不是《新龙门客栈》那样的新戏，而是真正的传统经典大戏，青春版《碧玉簪》。

    所谓青春版，就是这一版《碧玉簪》的主要由年轻演员出演，如徐虹饰演李秀英、王肖龙饰演王玉林、谢婵饰演王玉林的妈妈陆氏、陈海峰饰演李秀英的父亲李廷甫，其中王玉林的饰演者王肖龙更是00年出生的后起之秀。

    老戏迷中流传极广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就出自《碧玉簪》。鲁子敬还记得小时候外婆家隔壁邻居的叔叔阿姨吵架，隔壁阿婆劝也劝不好，说也说不通，就会哼上一段“手心手背都是肉”，希望儿子媳妇能和好。

    更常见的场景是，哪家要是有重男轻女的外公或爷爷，老伴也会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意思是男孩女孩都一样，都是阿婆的宝贝儿。不过唱归唱，真正能把儿子媳妇唱好的少之又少，往往是两头受气两头不讨好。

    7月的夜晚暑气未消，鲁子敬一家三口驱车来到运河大剧院。这次照例没有鲁默的份儿——年龄太小、身高不够。为了补偿他，答应给他在家看一集《海底小纵队》的电影。

    演出是在运河大剧院的二楼，一家三口检票进入大厅时，里面已是人头攒动，有三五票友结伴而来的，也有带着符合身高要求的孩子来的。孩子们在宽敞的二楼平台跑来跑去，跟支在过道旁的角色海报合影。

    鲁越也跑过去，一幅一幅看过来，被鲁子敬抓拍下好几个中二瞬间。

    徐虹是姜小柔比较欣赏的年轻花旦。徐虹出身戏曲世家，金派唱腔别具一格，颇有昆曲韵味，曾主演过越剧版《牡丹亭》。

    鲁子敬则端详着谢婵的老旦造型。在抖音上，谢婵自称“谢厅”，所谓的“厅”并不是自封厅长，而是门厅，换句话说就是负责浙百的接待讲解工作。她本来的行当是戚派花旦，演过《五女拜寿》里的大女儿和《白蛇传》的白素贞；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摇身一变，女儿变妈妈，演起了《五女拜寿》里的亲家母、《陈三两》里的一寸金、《碧玉簪》里的陆氏。她的老旦角色诙谐风趣，更像是彩旦。这一改变也拓宽了她的戏路，粉丝们都亲切地尊称她为“谢妈妈”。

    检票入场后，整个剧场的上座率大概在七成左右，算是非常不错。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再过一个月，随着陈丽君和李云霄因为《新龙门客栈》转圈圈而火爆出圈，几乎所有浙百的戏都将一票难求。

    鲁越坐在鲁子敬和姜小柔中间，往后一靠，拍拍扶手：“还是大剧场的座位舒服。”

    碧玉簪的故事并不复杂：明朝吏部尚书李廷甫将女儿李秀英许配给翰林王年之子王玉林。李秀英的表哥顾文友因求亲不成，就买通孙媒婆偷来碧玉簪，连同伪造的情书，在王玉林与李秀英成亲之日放到新房门口。王玉林捡到后果然中计，怀疑李秀英不贞，对其备加冷落和羞辱。其间王母陆氏百般劝和。

    李廷甫听说爱女遭遇后赶往王府责问，逼王玉林方出示情书、玉簪，才使真相大白。此时李秀英已被折磨成疾，不愿原谅。王玉林悔恨不已，上京赶考夺魁，请来凤冠霞帔向李秀英认错乞求复合。在陆氏的努力下，小夫妻和好，全家团圆。

    演出非常精彩，返场时观众予以热烈的掌声。鲁越还想留下来等演员出来跟她们合影。尤其是谢婵，说她演的陆氏真是太有趣了。

    在场外等了一刻钟，姜小柔看看时间，快22点了，演员卸妆估计要很久，鲁越也是哈欠连天，就没再等下去。

    回家途中，姜小柔感慨：“看得好憋屈。”

    鲁子敬一边开车一边问：“为李秀英？”

    姜小柔：“我是觉得她就算勉强原谅了王玉林，日子也不会好过。王玉林多疑又顽固，心里有根刺，会一直对她另眼相看。李秀英被这样折腾一通，身上落下病根，说不定连孩子都生不出来。万一要是生了女儿，或是碰到难产，保大还是保小，王玉林肯定要孩子不要娘。”

    鲁子敬：“有道理。到时候李秀英难产一死，他正好重新娶个内阁大佬的女儿，找到靠山不说，还能顺带拔了心里那根刺。”

    姜小柔：“就算不难产死，过两年他也会找借口再折腾一次，一纸休书，横竖得把李秀英折腾死了才罢休。”

    鲁子敬摇摇头：“我是觉得，就王玉林这种智商，这么低级明显的离间计都能中计，居然也能考上状元……他这种人进了官场，迟早被人当枪使，被人坑了还给人数钱。还有，我要是吏部尚书，才不会让独生女去下嫁翰林的儿子，且不说上门主动联姻的大佬有不少，光是门当户对一条，就不合理。”

    姜小柔：“男主光环呗。越剧男主不都是这样，出身贫寒、寒窗苦读，有女子倾心爱慕，自己考中状元，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然后忘恩负义另攀高枝，女主苦大仇深。”

    鲁子敬：“这不就是爽文的套路。不过再怎么老套，至少人家的故事是完整的，跌宕起伏的，抓人眼球的；不像某些新剧，剧本乱七八糟，全靠声光秀来撑。整个戏啊，就王玉林他娘是个三观正常的明白人。你看她不仅看事情明白，做事情也老练，怎么就教出这么个熊孩子呢？”

    姜小柔：“亲妈滤镜呗。”

    鲁子敬：“所以啊，人明不明白事理，跟读多少书无关。很多人书读得越多，就变得越虚伪，越功利，还不如老太太们活的通透。所以绝对不能嫁妈宝男。”

    姜小柔：“王玉林还不是单纯的妈宝男，他还挺有主见挺固执，只不过智商情商都不大够，得他妈随时随地给他擦屁股。小渣男一个。”

    鲁子敬：“鲁越啊，你以后可别找这样的男人，宁可自己一个人过，自由自在。男朋友可以找，但结婚生孩子就免了；你看看我跟你妈，养你俩头发都快掉光了。你也可以早点宣布只找女朋友。反正你演小生，花旦随便换。只要你比男生还要帅，自然会有大把女生喜欢。越剧小生是最受小姑娘欢迎的存在。”

    姜小柔：“可不止小姑娘，当年茅威涛老师可是通杀，帅到万人空巷。”

    鲁子敬：“你别说，茅老师年轻时候帅，现在有种大佬的气场和范儿，那些年轻人还真帅不过她。”

    隔了一阵，鲁子敬突然问：“你打呼啊？”

    姜小柔：“没啊！”

    鲁子敬：“明明听到了。”

    姜小柔扭头一看，鲁越早已歪在一边，打着小呼酣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