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到底谁是种子选手?(下)
好不容易熬到讲课结束,两个年轻老师松了口气,孩子们也松了口气,总算可以看表演节目了。首先登台的是民办学校的两个集体节目,一个《十八相送》一个《追鱼》,虽然稚嫩,但看得出都是用心排练过的,不论是唱还是表演都还可以。
集体节目之后是个人节目,小袁开场,一曲《桑园访妻》,仍是中规中矩。
但接下来的两个,就让鲁子敬想到一句话——“有卧龙处必有凤雏”。特别是小邢,一身红色戏服搭配艳丽的花旦妆,华丽丽的出场,却依旧是完全不在调上,唱到一半耳麦还掉了,全场观众只能看她挥动水袖,完全听不到在唱什么。
原本在录视频的小邢妈妈也放下手机,不停地在屏幕上敲着。不远处的袁辉也拿出手机,像是在回复。唱完后,小邢站在台上,等了好几秒,才等来袁辉和她妈妈带头的寥寥掌声。
鲁越鼓了几下掌,见鲁子敬和姜小柔都没动,也放下手来。
《小九妹》之后,黑帽白袍的鲁越版“大姑爷”终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登场了,摇头晃脑,意气风发,特别是后半段“怼妻”,头一甩、眼一瞪,活生生就是个渣帅渣帅的俞志云。
然而一开嗓,姜小柔就皱起眉头。鲁子敬越听也越觉得不对劲——或许跟其他孩子比她还是唱得好的,但是跟她自己的最佳状态比,完全就是发挥失常,嗓子不清爽不说,唱到后面居然还有点哑了,明显是到了之后到处乱跑消耗精力体力累到了。
唱罢,掌声倒是不少,鲁越也开开心心退场。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鲁子敬和姜小柔再一次瞠目结舌——袁辉居然以耳麦掉了为由,让小邢又重新上场再唱一次。看台上的一些家长明显露出了不满的神色——唱两次倒是其次,关键你得唱的好啊,唱成这样还唱两次,这是带资进组呢!
姜小柔分明听到不远处刚才上去演集体《追鱼》的几个女生在哪里嘀咕:“这不是我们刚才唱过的吗?她为什么能唱第二次?”
按照戏曲界的惯例,一场大戏,得唱得最好、观众最喜欢的角儿才会在千呼万唤下返场,再来上一段。今天这算什么?
姜小柔喊了鲁越就要走——大家都是交钱上小课的,就算是返场,也该是鲁越返,凭什么给她返?到底谁是种子选手?
鲁子敬连忙叫住他,小声道:“他不地道,我们不能不礼貌。毕竟是他邀请我们来的。去外面透透气也好,等下再进来。”
姜小柔气鼓鼓地带着鲁越出去了,丢下鲁子敬收拾东西。母女俩出去时,袁辉刚好看过来,匆匆一瞥,并未“挽留”。就连最后的拍照合影,都是鲁子敬找回鲁越来,让她站在角落里凑合拍了一张。
回去路上,姜小柔终于爆发了,一边怒斥鲁越,说她跟个眉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喊都喊不回来:“你听听你今天唱得是什么?嗓子都是哑掉的。你是来演出的,不是来玩的。不就是个小演出厅嘛,有这么新鲜吗?那你以后去更大的舞台演出怎么办?兴奋一整天?到要上台了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把机会让给别人?我跟你说,演出机会是争来的,不是你有实力唱得好就能上的,有的人花钱上,还有的人会故意使阴招,轻一点是制造个意外,让你摔一跤受伤,给你水里下点药让你拉肚子;重一点就是砸碎玻璃让你破相,或是直接下毒让你再也唱不出来。所以演员在演出之前,一般都是不跟人说话,不吃别人的东西的,就是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像你今天这样跑来跑去,万一绊倒了摔破脸怎么办?”
鲁子敬在前排一边一开一边道:“你现在还小,可能碰不到这些害你的事情,但意外是真有可能的。你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动,就不太会发生。”
鲁越低着头,几分惭愧,几分委屈,又有几分不服。
姜小柔看到她的表情继续训话:“还不服?唱得不好也就罢了,你居然主动去跟袁辉的儿子说话,他还不理你,你丢不丢人?”
鲁子敬倒是没注意到这一节。
姜小柔:“他全程都安安静静的在那里候场,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你呢?跑过去跟这个说几句话,跟那个说几句话,你有那么多话要说吗?除了小邢,都是第一次见,有什么好说的?人家小邢也很安静。还有,你一个女孩子,居然主动跟男生搭讪。我今天就告诉你,这是很轻贱的行为。你的条件,你的资质,应该是男生跟你搭讪,你不搭理他们才对!听到了吗?”
鲁越一知半解地点点头。
姜小柔:“你是小生。你看看陈丽君张亚洲,都是我在那里帅,在那里撩,让别人去尖叫。什么叫炸帅懂不懂?就是要别人倒贴,而不是自己傻乎乎的贴上去!明白没有?”
姜小柔整整训了半小时才发泄完。对袁辉的不满,对鲁越的不满,都攒到一块儿,全都发泄到了鲁越头上。
鲁子敬是了解姜小柔的。她是个典型的外冷内热的性子,看起来温文尔雅通情达理,骨子里却是嫉恶如仇,还有些清高。今天有两件事让她觉得受到了“羞辱”,一个是袁辉让小邢返场而没有对真正的种子选手鲁越表现出特别的关注,让她觉得被轻视了;第二个就是本该“高冷酷帅”的鲁越“倒贴”而不被人无视,尤其是被袁辉的儿子无视。“轻视”加无视,叠加了这种“羞辱”感。至于鲁越表现不好,唱得有失水准,则是明面上的导火线。
鲁子敬想不通的是,大家都交钱上一对一的课,凭啥袁辉会对小邢另眼相看?难道说,他跟小邢一家之前就认识,或者是老乡?还是说小邢妈妈跟他更能聊在一个频道上,既好忽悠,又有知己之感?
“记住了吗?今后不论什么演出,都老老实实的坐着准备,安静候场。”等姜小柔说完,鲁子敬总结了一句,这才转移话题道,“我看袁辉是能看出我们跟大家对他有所不满的,但他还要这么做,估计是在传递一个信息——小课报得越多,上台的机会就越多,想借此来拿捏我们。”
拿捏?感受到侮辱的姜小柔发出冷笑:“我们是那么好被拿捏的家长吗?连上课场地都搞不定,还得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场地费也没见他退。当然我们不是在意那几个钱,而是看不上他的小伎俩。这种唯利是图的家伙也想来拿捏我们,他也配?从今往后我们不参加他的任何活动。越剧社团坚决不报了!”
鲁子敬从后视镜里往后一看,鲁越再次开启自我保护机制,歪着头靠在婴儿座椅的侧面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