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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其实你不讨厌我,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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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羞归羞,恼归恼,既已领证,郁知倒没那么天真,认为孟应年会只跟他睡素的。

    自同意这门婚事那刻起,郁知就对那档子事有了觉悟。

    他这两天有意识给自己心理暗示,不就是上个床,都是成年人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全当做一种人生体验。

    何况他是beta,alpha标记不了他,不像omega,被标记后会对alpha产生信息素依赖。

    郁知从行李箱里拿了换洗衣服,先洗澡去了。

    磨磨蹭蹭,有心拖延,洗了快一个小时,卫生间的热气熏得郁知脑袋发晕,指腹的皮肤也被水浸润得起了褶。

    总要面对的。

    躲不掉的。

    郁知看着镜子里自己,拍拍被热气熏得发红的脸,重重叹了口气,壮士赴死般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然而卧室没有人。

    他洗澡前什么样,洗完澡还什么样,敞开放在门边有点挡路的行李箱依然那么放着。

    郁知走过去把行李箱盖回去,往旁边挪了挪,卧室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孟应年。

    人呢?

    郁知穿过客厅,从长廊走到餐厅,还是没看见人。

    正当郁知打算回屋吹头发的时候,他听见走廊尽头的房间传来了孟应年的声音。

    郁知寻声走去。

    房间门虚掩着,被风吹得半开,里面的人未曾察觉。

    郁知站在门口,看见孟应年正半躺在床上,左腿裤管被卷到膝盖以上,平直放置在床。

    左腿肤色呈一种病态的白,一道暗红色的伤疤从膝盖骨延伸到脚踝,像硬生生被劈开的裂谷,看得郁知倒吸一口冷气。

    这两天瞧着孟应年行走坐卧都没有异常,郁知都忘了,郁加提过孟应年经历过一场车祸,腿上有疾。

    孟应年床边有个中年男人正在往他左腿上扎针。

    男人捏着针在穴位上轻轻扭动,孟应年抓着床单的手渐渐收紧,手背青筋暴起,嘴唇紧抿,脸色发白,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但他始终没吭一声。

    “今天的事陈秘书都跟我说了,二少爷您也太不爱惜自己身体了,这条腿保下来有多不容易,您自己最清楚……”

    “余宁。”

    医生的絮叨被孟应年冷声打断。

    余宁叹了口气,不敢再多言,安静扎针。

    孟应年一抬眸注意到门口的郁知,手倏地松开,整个人愣了几秒。

    又是一针。

    孟应年吃痛蹙眉,再次抓紧床单。

    余宁扎完最后一针,收拾好医疗箱,暂时放置一旁,对孟应年说:“二少爷您休息会儿,半小时后我再来。”

    孟应年“嗯”了一声。

    余宁转身离开,在门口碰上郁知,恭敬地唤了他一声二少夫人。

    郁知局促地回了他一声你好。

    下一秒,孟应年在房间里叫郁知:“外边热,进来吧。”

    郁知进屋,顺手带上了门,免得屋内冷气继续往外跑。

    孟应年其实想用被子遮遮自己的腿,可惜现在腿上扎了十几针,没法遮,他也不能动腿,只能任由自己的伤疤暴露在郁知眼前。

    郁知有意控制自己的视线不往孟应年的左腿落,他用手蹭了蹭裤腿,有些不自在地解释:“那个,我洗了澡发现你不在,就出来找了找,我不知道你在……”

    孟应年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坐下说。”

    郁知依言坐下,双手放置在双腿,坐得端正,莫名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孟应年失笑:“别这么拘谨,我又没怪你。”

    郁知嗫嚅道:“你为什么不在主卧针灸?”

    “怕吓着你。”顿了顿,孟应年补充道,“也是我私心作祟。”

    郁知不不解:“私心作祟?”

    孟应年看向自己的左腿,眼神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以为我不会产生‘如果我没有残疾就好了’这种想法。”

    “车祸之后,我一直觉得,哪怕落下腿疾,好在没丢命,我还活着,我也还是我,这都不算什么。”

    郁知不清楚当年那场车祸的情况,可是一个人丢了命,一个人差点丢了腿,从这道骇人的伤疤他能想象情况多惨烈。

    任谁撞见别人身上的劫难,心里都不会好受。

    郁知本想说一些安慰的话,转念一想,孟应年大抵是骄傲的,而骄傲的人最不愿听这些。

    况且,这些年,这些话,孟应年身边的人大概也没少说,听也听厌了。

    话到嘴边,郁知咽了回去,换成一句寻常的:“我又不是小朋友,哪这么不禁吓。”

    孟应年停顿片刻,轻笑道:“没吓到就好。”

    郁知注意到孟应年额头的汗,起身去抽了几张卫生纸,递给他:“擦擦汗吧。”

    孟应年却没接,只偏头望着他:“针灸的时候医生不许我动。”

    郁知的视线从他脸上落在他左腿上,停留了几秒又落回脸上。

    “你的手又没扎针。”说完,郁知把卫生纸又往前递了递。

    孟应年还是不接,忽然问起他来。

    “夫人没听过一句话吗?”

    “谁是你夫人……”嘟哝完,架不住好奇,郁知追问,“什么话?”

    孟应年薄唇轻启,慢条斯理道出一句:“牵一发而动全身。”

    郁知:“……”

    好好好,在这等着他是吧!

    郁知把卫生纸往床头柜一放,不伺候了。

    “我走了,你自己慢慢擦。”

    刚站起来就被孟应年叫住:“郁知。”

    郁知转头看他。

    孟应年:“口渴,想喝水。”

    郁知:“……等着。”

    郁知去厨房接了一杯水,拿起来后想到孟应年那句“牵一发而动全身”,鬼使神差放回去,又找了一根吸管插杯子里,再拿起来端走。

    “喝吧。”郁知站在孟应年床前,把水杯递给他。

    孟应年看着杯子里的吸管,倏地笑了。

    郁知一头雾水:“你笑什么?”

    “笑你嘴硬心软。”孟应年接过水杯自己拿着,手指拨弄吸管,“吸管都备上了,是准备喂我喝?”

    郁知羞恼:“是你自己说——”

    孟应年装傻:“我说什么?”

    算了!

    郁知自知上了当,面上挂不住,转身要走,孟应年这次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陪我坐会儿,我不打趣你了。”

    郁知想甩开他的手,又顾及他的腿,当真被那句“牵一发而动全身”牵制住了。

    “孟应年,你就是个骗子。”

    嘴上骂,到底没走,郁知不情不愿地在孟应年的床边坐下了。

    孟应年凑近瞧郁知的脸,试探道:“其实你不讨厌我,对吗?”

    郁知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谁给你的自信?我只是不跟病号一般见识,同情心,懂吗?”

    孟应年躺回去,慢悠悠道:“那你完了。”

    郁知不解:“什么完了?”

    孟应年冲自己的左腿抬了抬下巴:“如你所见,我的腿这辈子就这样了,某种意义上,我一直是病号。”

    “郁知,你要一直同情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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