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唯送死以当大事(下)
这种不合年纪、身份的举动，并没有持续太久。
或许，成奎与谢源诚的心中，都积压着亟待释放的情绪，如同暴风雨前的沉闷，只待那一刻的宣泄。
或许，只是单纯的人死如灯灭。
总归明天过后，老族长一旦仙去，世间再无什么人能牵绊住谢源诚的脚步。
至于白毅童，无论其背后隐藏着何等苦衷。只不过，在他向谢家、向自己出手的那一刻，命运的天平已无情地倾斜。
在这片土地上，正义与复仇的天平上，他两厢落不得好，那么，陨落就是必然。
而大岭郡萧家的这摊子烂事，就算为了给老友一个交待。
就算谢源诚有心放过，成奎也不打算给萧家活路。
更何况，勾连妖魔、杀人夺宝之事，在哪朝哪代，都是株连九族的勾当。
那么白帝城城主和萧家亡族之事，势必会让一些不好的情况提前发生。
再加上谢源诚那个什么“正义审判与物资分配大会”。
成奎一夜之间，觉得自己真的老了，有点跟不上变化了。
坐在校场的椅子上，又抽了两口烟。
成奎拍了拍旁边的一把椅子，示意谢源诚也坐下。
“源诚孙儿，等你发送了谢临渊之后，有什么打算？白帝城虽繁华，却似笼中鸟雀之巢，非你翱翔九天之志所系。再者，欲拔除大岭郡萧家这颗毒瘤，单凭你我之力，无异于蚍蜉撼树，还需借皇城之威，呈报玄帝，以圣裁定夺。”
谢源诚闻言，倒也没有迟疑，立马就下定决心：“成爷爷，我意已决，欲亲赴大岭郡，深入虎穴，搜集萧家通敌域外妖魔的确凿证据。
待证据确凿，再恳请玄帝陛下颁下圣旨，一举荡平这乱世之祸根。至于此后之路，源诚当真没有什么谋划，还是先了却当下事吧。”
谢源诚现在只考虑复仇，如果这事儿都做不好。
恐怕道心受损，修为都会不得寸进。
成奎老爷子听到这话，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随手磕了磕烟袋锅子，“既然如此，那待我这老友入土之后，老夫就先往皇城了。不过，你小子要记住，拔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瞧瞧人家文化人，屠家灭族的事儿都说的这么文绉绉的。
不过这话谢源诚只敢腹诽，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随后两人又聊了些细节，还有治丧的排场一类的事。
虽说老族长还有其他儿孙，可谢源诚身为长子长孙，又是族长的身份，自然不也不需要再和其他人商量了。
成奎倒是有心和谢源诚彻夜长谈，可惜岁月不饶人，即便是满腔的热情，也不得不向时光低头，体力终究难以支撑这份深夜的执着。
夜幕深沉，丑时已过，寒气如细针般悄然渗透，四周被一层薄薄的霜露轻轻覆盖。
谢源诚见状，可是不敢让成老爷子受了制，赶紧扶回去厢房，又细心安顿其歇息，确保成老爷子免受寒露之苦。
待一切安排妥当，谢源诚返回自己的居所，一番简单的梳洗之后，已至寅时，天边隐隐透出黎明的曙光。
他未及宽衣解带，便和衣而卧，疲惫的身体迅速沉入梦乡，仿佛连梦境都在争分夺秒地接纳这难得的休憩。
不过，大概鸡鸣时分，他的灵魂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再次踏入了那片光怪陆离的梦境之境。
巧的是，这次，他通过梦境，知道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梦境之中，一切显得既熟悉又陌生，那位身披灰袍的老人，这次却没有再传授他什么东西。
老者以手势为引，每一个动作都似乎蕴含着古老的力量，带着他穿越虚幻的迷雾，直至一处隐匿于幽暗之中的石窟前
。这石窟，仿佛是天地间一处被遗忘的秘境，散发着淡淡的荧光，与前两次梦中截然不同。
步入石窟，眼前的景象令人叹为观止——溪水潺潺，自石窟深处流淌而出，一座精巧的板桥横跨其上，两侧繁花似锦，绿树成荫，宛如仙境中的小桥流水人家。
过桥之后，石窟内部豁然开朗，宛如一间古朴而雅致的居所。
石床、石灶、石桌、石凳错落有致，每一件都透着岁月沉淀的韵味，让人恍若置身于孙悟空那传说中的水帘洞府，却又多了几分不为人知的神秘与庄重。
灰袍老人悠然挥了挥手，轻声示意谢源诚落座。
随后，他自己也缓缓踱步至一旁，择了一张古朴石凳，安然就座，周身仿佛环绕着淡淡的雾气。
两次于梦中得老人授艺，又伴以警示，如今亲眼再睹其风采，谢源诚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敬畏。
以他见识，心中又怎能明白，这是造化到了？故此，哪里还有再拘着的道理？
于是，谢源诚连忙起身，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对老人的无限尊崇。
深深一揖，言辞恳切：“晚辈谢源诚，一介后进末学，得见老祖尊颜，实乃三生有幸，小子见过了！”
然而，老者并未让谢源诚的礼数行完，只见其双手轻轻一扬，虚托而起，一股柔和而不可抗拒的力量悄然作用，使得谢源诚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直了起来，再也拜不下去。
谢源诚心中正自疑惑翻涌，老人轻抚茶盅边缘，发出细微而悠长的声响，随即缓缓道来：“小友勿急，老夫虽年迈，却也能窥见几分你的非凡之处，你的根底，老朽自然也知。倒是老朽先前疏忽，未曾及时向小友表达谢意，实乃失礼。”
此言一出，谢源诚心中不禁掀起惊涛骇浪。
何为“根底”？他暗自思量，自己的秘密本就不多，唯有那穿越者的身份、体内蕴藏的神秘玉剑，以及能参透剑圣遗物的天赋，才算的上是秘密。
此刻，灰袍老人的话如同一阵清风，不经意间吹散了遮蔽秘密的薄雾，让谢源诚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慌乱。
要是世人知道他这个谢氏族长，乃是一个夺舍附体的西贝货，又会作何念想？
“老祖何意？”
灰袍老人哪会在意谢源诚的紧张？
“吾能入你梦中来，就自然知道你的一切。只恨儿孙不肖，竟然需要烦劳天外之人出手。老朽本不愿你入此局中，故此才授艺示警。只不过，今日见你赤子之心，更明白你能悟出灵运剑意，呵呵，剑圣之道，后继有望了。”
老人三言两语，非但点出了他的来路，更说出了他的能力，还说他能继承剑圣之道？那就是说，玉剑之事，老人并不知晓！而前番示警，无非是让他不要趟谢家这摊浑水!
忍住自己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谢源诚纳头便拜！
剑圣老祖，就是那位谢灵运，自己早就拜过多次。
藉由前身的记忆，加上老族长和谢政的关爱，他早就把自己当成了谢家的一份子。
所以，这一拜，乃是真心诚意的。
见他执意如此，灰袍老人微微一笑，没有再行阻拦，生生受了这一礼。
“吾名谢道运，乃是灵运一母同胞的兄长。以前，他们也给老朽起过一个诨号，唤做拳圣。既然受你一礼，你又承负我谢家因果，老朽自当与你造化！小子，坐稳了！”
老人说罢，猛地向谢源诚挥出双拳。
谢源诚双目紧闭，只感觉面上一阵劲风拂过，丹田里突然就发起热来。
“卧槽，老子这是屌爆了！梦中都能碰到传功！”
正当他嘚瑟之时，突然感觉胸口一动！
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溪流从胸口直入体内，暖洋洋的感觉，让他直呼舒爽。
这股溪流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无需他动念，就跟着老人的动作，慢慢流转于他体内。
又将四肢百骸、周身大穴行了个便！
随后，他听见一阵如图泄气一般的声音，双眼猛的睁开！
结果，正看见灰袍老人急速缩小！
“取大印来！”
老人虚弱的声音传来，谢源诚慌忙从胸口取出族长大印。
“嗖”的一声！老人身形越变越小，最后，竟然隐入了大印中去。
“老祖！老祖！？”
谢源诚趴在地上，手里捧着大印，焦急的喊到。
“呵呵。”
老人的笑声从大印中传出，谢源诚不禁有些迷糊。
“你小子还真是个剑修的奇葩，老朽一身金丹境的内力全部入你体内，又用光了你身上的丹药，本以为一梦能铸就个金丹后期，修出元神的大能。却不想，连先天境都未曾跨过！如今老朽功力全无，魂力弱的很，还需暂住你这大印温养了。”
“没事没事，您住着。。。”
谢源诚不可思议的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力量，真气之浑厚，简直让他不敢相信！
这时，老人，不，道运老祖的声音又悠悠的从大印内传来。
“去吧源诚，不过当下你要切记，唯送死以当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