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守护
第二天，因为和郑玓聊了一晚上，郑琋直睡到巳时才醒过来，起来时郑玓已经不在房间里。
走出卧房，北疆的阳光已经很烈，突然亮起来的光线刺眼，郑琋伸手挡了下太阳，后知后觉郑家小院里异常安静。
只有墙角的墨玉在悠悠嚼着干草，见她出来随意甩了两下尾巴，算是打过招呼。
家里的人都出去了吗？
郑琋刚要出门看看，就听到外面脚步声响起，郑璠推开了门走了进来，一眼看到郑琋站在院子里，兴高采烈道：“琋姐姐你醒了，我在肉铺买回了两斤肉，阿姐说咱们今晚可以包鲜肉云吞吃。”
看着郑璠提着肉，脸上挂着笑容，郑琋也被他感染了，笑着点了点头，“好，晚上我们一起做饭。”
说着，她问道：“阿姐去哪里了，没和你在一起吗？”
“阿姐早上起来就去采石场上工了，我把她送过去后才去的城里。”郑璠把肉放回厨房，又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倒进木盆里，边洗手边说，“阿姐负责给石场做饭，晚一会儿都要挨罚的。”
郑琋皱了下眉，“在石场做饭？这种活计应该很累吧。”
“这已经算比较轻的活儿了，伙房不止阿姐一个人的。”
郑璠说着，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差点忘了，我也该去上工了，尽早做完工，我还能到许夫子那里蹭堂课。”
郑琋及时开口，“我跟你一起去。”
郑璠因为身体瘦弱，做不了累人的体力活，好在他从小在许夫子那里学得了识文断字的本领，采石场先前的管事都体谅他，看着姐弟两人不容易，便主动提供了一个账房跑腿的活儿给他。
帐房先生是个面相刻薄的中年男子，姓刘，人称刘先生，最出名的是他那一张嘴，和他的长相相得益彰，牙尖嘴利，寻常人别想从他那里占到丁点儿便宜。
但刘先生对郑璠却很好，或许是出于对小孩子的怜惜，平日里虽然也会因为一些小事对郑璠破口大骂，却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遇到郑璠被人欺负，总会第一个出手帮忙。
他是账房，采石场的人见了他总会留他三分薄面，就连嚣张跋扈的田管事，对待刘先生也是能不招惹就尽量不招惹。
刘先生知道郑璠想要读书，虽然没有明着支持，却在私下里减少了郑璠做活的时间，留给他更多的空闲时间去上课。
到了采石场以后，郑璠先是去找了刘先生，和他说了一声后，便准备带着郑琋去看郑玓。
向来懒得对陌生人投去关注的刘先生对郑琋却很感兴趣的样子，他问郑璠，“这就是你说的那位表姐？我倒是好奇，多年不见你们是怎么确定彼此的身份的？”
郑琋敏锐地察觉到刘先生话语中的试探，这也让她心生疑虑，这位刘先生似乎太过关心郑璠了。
不过她并没有从中看到什么恶意，有可能刘先生真的只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出于担心才会这样说。
郑琋很大度的没跟他计较，不过也没透太多底，当着刘先生的面和郑璠对了几件当年他们都还在这郑家时发生的事情，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经郑璠解释后，刘先生这才罢休，他哼了一声，“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不是要去看你阿姐？反正今天也没什么活要你干，赶紧滚吧。”
此类刻薄的话语郑璠已经听习惯了，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笑眯眯地和刘先生道了别，拉着郑琋离开了。
边走还边说，“琋姐姐，你不要生气啊，刘先生他就是这样。你和他熟悉了便会知道，他这人啊，说话难听，但心地良善，他对我和阿姐都很好的。”
郑琋本来就没生气，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刘先生还站在原地望着他们，便收回视线，“我知道，这种人往往嘴硬心软，我不会和他生气。”
目送两人渐渐走远，在他们身后，刘先生脸上的刻薄一扫而光，他微微蹙起眉，喃喃自语，“郑家三小姐什么时候有了个女儿？大人也没提到过。算了，还是写封信回上京，问问大人该怎么处理吧。”
去伙房的路上，郑琋他们偶遇了田老四。
郑璠一见人便立马警惕起来，把郑琋护在身后，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彷佛只要他一动，便会立马扑上去和他决一死战。
田老四的表现却出乎郑璠的意料，他没有和往常那样凑上来说几句撩拨的话，反而像是被吓住了，一看到两人，捂着半边脸就跑，一路上还撞到了好几个工人。
采石工都是些身强体壮的汉子，手里或多或少都拿着重物，他这么一撞，没把别人撞倒，反而给自己身上撞出了几道青紫。
更倒霉的，其中有一人肩上扛着大锤，被撞到后锤子直接掉落在地，正好砸在田老四脚面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采石场上又起骚乱。
郑璠看得怔然，还是郑琋提醒了一句，才回过神来，继续往伙房去。
转过弯，位于采石场角落里的伙房近在眼前，两人还没到门口，便看到几个人从伙房的小院里跑出来，看到郑琋时同时一愣，又在看到她身旁的郑璠后回过神来。
“小璠来找你阿姐啦。”
郑璠应了一声，询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其中一人回答：“我们听到外面的动静，出去看看热闹。”
另一人问：“你们刚从那边过来，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们在伙房里听到叫声，那叫的一个惨啊，是不是又有人被埋石坑里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询问，郑璠赶紧解释道：“石坑那边没出事，是田老四撞了人受伤了。”
听完郑璠的转述，那几个人更有兴趣了，“田老四倒霉，这不是更有意思？走走走，赶紧过去看，晚了可就看不着了。”
说着，几人就跑走了。
郑璠对着郑琋无奈的摊了摊手，“琋姐姐，咱们也走吧。”
伙房走了几个看热闹的，一下子显得安静下来，郑玓正在灶前忙活，还有一个钱越在院子里劈柴。
郑琋他们进来时，钱越正抱着劈好的木柴往灶房走，余光发现有人过来，见是郑璠和一个面生的姑娘，便主动打招呼，“小璠来了。”
郑璠开口叫了声“越哥”，然后给郑琋介绍，“这位是钱大哥，钱越，我都是叫他越哥。他和阿姐都是在伙房做事，平日里阿姐有什么事，都是越哥帮忙。”
郑琋朝钱越点了点头，“钱大哥。”
“你就是郑琋姑娘吧，郑玓刚刚还跟我提起你来着。”钱越笑了下，拒绝了郑璠帮他搬柴火的要求，“郑玓就在灶房里，我院子里还有柴没劈完，你们先进屋说话，我等忙完再一起搬进去。”
说着，钱越抱着柴火进了门，放好后和郑玓说了一声，便又到院子里继续忙活。
郑玓听闻姐弟两人过来找她，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赶忙迎了出来，“琋儿怎么到这里来了？我这边已经和管事说过，等我把手里的事情做完就回去了，今天下午可以好好陪陪你。”
“我来看看阿姐做活儿的地方，以后我们姐弟三人一起住，我总不能连阿姐做什么都不知道。”
郑琋说着，笑了一下，“阿姐，你说我要是留在北疆，可以找个什么营生？在我没找到之前，我可以先到这里来给你帮忙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郑玓开玩笑说：“不过琋儿这么厉害，你留在这里帮忙，阿姐总觉得大材小用了。”
郑玓见过郑琋的身手，她虽然看不出其中深浅，但也明白，自家这个小妹妹并非池中之物，怎么可以和她一样，把时间浪费在如此烟熏火燎的日子里。
郑琋不在乎这些，她没想真的留在伙房，事情解决后也没想让郑玓继续留下，她只是要找个机会，和郑玓形影不离。
距离郑玓嫁入王家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在此期间她必须看住了郑玓，不能让王家人接近她一步。
不过好在，虽然才与郑家姐弟相处不到一天的时间，但是就她观察，不论是郑玓还是郑璠，直到现在都没有表现出一点家里要办喜事的苗头。
所以她还需要搞清楚，是什么原因，让郑玓答应王家的婚事，在半个月后匆匆嫁人。
“我初来北疆，很多地方都不熟悉，也并非是要永远留在这里帮忙，只不过找个借口想先和阿姐多相处一段时间罢了。”
郑琋说着，看似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抬眼偷瞄郑玓，“阿姐不会不同意吧？”
郑玓哪里能说出拒绝的话来，她从小就只给几个小子当过姐姐，十年前郑琋因缘巧合来到郑家，才总算是全了她一个妹妹梦。
可惜时间太短，美梦不到两个月便破灭了。
现如今郑琋虽然已经长大，不再是曾经那个软糯糯的小姑娘，但是叫出来的姐姐同样悦耳，郑玓根本没办法抵抗。
于是她立马答应了下来，迅速到一旁的郑璠都没能反应过来。
琋姐姐怎么就留在阿姐这里帮忙了呢？
其实他也想和琋姐姐待在一起，琋姐姐都说了要教他骑马，他还想让她教自己武功……
哎，可惜，晚了一步。
郑璠有些怨念，站在一边看着自家两位姐姐亲亲热热凑在一起说话，没多久就释然了。
算了，都是他的姐姐，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把郑琋送过来后，郑璠就回去忙自己的事情了，直到午后申时左右，他又专门往伙房来了一趟，告诉郑玓和郑琋他要去许夫子那里了，等到采石场放工他再回来接两人，到时候他们一起回家。
郑琋一直听他们说起许夫子，早就心生好奇，加之她要抓紧时间了解郑玓郑璠姐弟二人生活中的细节，以便从中获取更多信息，于是在问过郑璠后，和他一起去了许夫子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