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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陆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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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势渐小,加上队伍特意加快脚步,傍晚之前,一行人终于到达了驿站。

    下马车时陆容酒还未醒,瘦瘦小小的一团被韩仰抱在怀中,散乱的发丝遮挡住面容,只有一双纤细的过分的手软软的垂下来,在韩仰上楼的动作间如三月柳枝半招摇地摆了摆。

    众人对于韩二公子的纨绔之名听闻已久,见着这架势也没过于惊讶,个别好奇的探头去看,探究的目光最终也只能止于韩仰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

    空青轻咳一声,开始招呼着众人用饭休息。

    另一边,韩仰回了二楼房间,将陆容轻轻放在榻上,转身从盆里拧了条帕子,柔柔地擦拭着陆容的脸颊。

    陆容的样貌没怎么变化,眉目圆长嘴唇饱满,本该是个明媚艳丽的长相,却因着肉肉的唇珠凭添了几分幼态,此刻闭着眼睛躺在榻上,除了身量抽高了些,几乎和七年前别无二致。

    只是现在的她实在消瘦的厉害,韩仰抱着她上楼时,感觉怀中只有轻飘飘的一片,仿佛风再大些就能将她吹垮。

    韩二公子坐在床榻边,静静地看着陆容沉睡的面容,半晌之后,终于还是抬起手来,缓缓蹭了蹭她的侧脸。

    韩仰认识陆容,陆容却不一定认识韩仰。倘若非要给两人的关系下一个定义,陆容应该算是韩仰的恩人,一个将韩仰从失控边缘拉回来的人。

    安岭都尉府百姓口中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韩二公子年少时确实度过了一段极为荒唐的时光。

    他性格执拗又无人管教,闯过的祸事不计其数。韩父又并非什么耐心的慈父,面对着不听话的儿子,直接大手一挥,将其送去了原州的叔父家。

    叔父的管教理念与韩父如出一辙,他们从不探究韩仰胡作非为的原因,只秉承着‘若是管不住,那便关起来’的粗暴原则,自己能得个眼不见为净,韩仰也不能再出去作乱。

    唯一不同的,大抵便是韩父是将韩仰关在了与安都隔着数百里的原州,而叔父则直接将韩仰关在了自家的偏院里。

    那是韩仰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光,他年幼丧母,不仅没能得到父亲的抚慰,反倒因着母亲身份特殊,以至于周围的人对于母亲的死,怀抱的态度多是猎奇大于惋惜,甚至还有几个和他自小相熟的玩伴,变着法的打听母亲的死因。

    悲伤的情绪未能得到纾解,愤慨又紧接着冒了上来。韩仰被关在这一方小小的院落里,无法作践别人,那就变着法儿的作践自己。

    他砸碎花瓶,用碎片把自己的手腕割出伤痕,叔父将他捆起来,他便拒绝进食,总之就是要闹出点令自己不痛快,令别人更不痛快的动静。彼时的韩仰就像一颗乖张又暴戾的火种,无论是谁,只要往下丢个火折子,都能将他顷刻焚烧毁灭。

    陆容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她就住在隔壁,两户院子挨的极近,韩仰偶尔会在半夜跑出房间透气,他背靠着墙角,仰头就能瞧见隔壁院子里盛放的梨花与漫天繁星交映成辉。

    陆容在某一夜听到了他压抑的哭声,她隔着围墙,清凌凌的嗓音里含着满满的暖意。

    “你哭什么呀?有人欺负你了吗?”

    韩仰吸了吸鼻子,“我没哭,你听错了。”

    陆容迁就他,“好吧,你没哭。我叫陆容,你叫什么?”

    鹿茸?

    韩仰木然道:“我叫枸杞……”

    陆容笑了起来,“枸杞就枸杞。那小枸杞,能不能告诉姐姐你在哭什么?”

    韩仰怒道:“你又不一定比我大,怎么就是我姐姐了?”

    陆容感叹了一声,“因为你就和我弟弟一样,是个爱哭又不肯承认的小怂包呀。”

    ……

    两人隔着围墙一问一答,陆容在原州住了将近一年,除去天气不好的日子,基本上夜夜都会出来陪他聊几句。墙边的梨花开了又谢,韩仰看着头顶光秃秃的枝丫,决定等到来年春暖花开,他就亲自上门去见陆容。

    可梨花尚未开放,陆容要离开的消息却是早一步到来了。

    “我也没法子呀。”陆容的语气里有些不开心,“本来就是到原州老师家做客访学的,眼下父亲派人接我回去,我也不能不回去。”她嘟囔着,叹了口气,语调随即又变得轻快起来,“小枸杞,等你长大了,去安岭都尉府找我吧。去了就报我的名字,会有人带你去我家的。”

    韩仰不答话,眼眶都憋红了,他气愤的甩下一句‘谁要去找你’就跑回了房内,直到陆容离开之前都再没去墙角找过她。直到陆容离开当日,韩仰没忍住,悄悄攀上墙头,第一次远远瞧见了陆容的样子。

    她和他想象中的一样,眼睛圆而明亮,总是含着笑意,神采奕奕的,像个暖烘烘的小太阳。

    可是现在……

    榻上的陆容不安分的动了动,尖尖的下巴半隐在被子里,眉头紧皱,睡的很不安稳。韩仰在进屋时就灭了两盏烛火,残余的光亮却仍能清晰的照射出陆容眼下的乌青。

    韩仰又想起他在茶棚初见陆容时的场景,那时她自称小爷,还说陆容是她阿姐?

    可在他的印象里,陆容似乎只有一个弟弟。

    况且他离开原州的第一年也派人打听过,那时他才知道,陆容是安岭都尉府总督陆闻禹的女儿。

    但那时候,陆闻禹已经失踪了,妻儿也都下落不明。

    那么陆容今日为何又会出现在茶棚?

    ……

    韩仰想不下去了,他收起帕子,替陆容掖了掖被角,吹熄了剩余的烛火,裹着外袍,合眼仰靠在了床边圆椅拼成的简榻上。

    卯时时分,韩仰迷迷糊糊的听见了动静,他尚未来得及睁眼,一个大巴掌已经直接呼到了他的脸上。

    鲜少挨打的韩二公子:“?!!”

    他睁开双眼,果然见到陆容站在他身前,脸颊上带着薄红,眼中的怒火旺的要冒出来。

    “登徒子!”

    陆容扬起手,又要甩他一巴掌,韩仰抬手擒住她的手腕,余光瞥见她吃痛的神情,下意识的松开手,结果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韩仰:“……”

    但这一下倒是把陆容自己也打懵了,她退后一步,瞧了一眼自己被松开的手腕,口中喃喃道:

    “你,你怎么……”

    韩二公子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

    “姑娘莫急,我们一件事一件事的来讲。”他退后一步,拉开一个毫无威胁感的距离,“昨日大雨,你在茶棚喝醉了,是我救你回来的,这事你还有印象吗?”

    陆容瞥了眼自己沾满泥巴的靴子,又低头嗅了嗅,果然闻到了浓重的酒气。

    韩仰继续道:“其次,你昨日睡的是床,而我睡的是椅子。”他指了指宽敞的睡塌,又点了点那和他高大身量比起来显得尤其憋屈的简易睡床。

    陆容放下手,讪讪的转过头,目光闪躲着不和他对视。

    “若我没有和你同塌而眠,”韩仰最后摸了一把自己泛红的脸,从语气到动作俱是无辜,“这登徒子的恶名和这力道十足的两巴掌,于在下而言是否太冤了些?”

    陆容:“……对,对不住。”

    韩仰在心底肯定了一把自己严谨的说辞,面上却还是一片的沉稳,“姑娘昨日喝多了,有些细节不记得也情有可原。不知姑娘叫什么?家住何处?我们马上就要启程去安岭都尉府了,一道送姑娘回去可好?”

    陆容摇头,从几个问题中挑了最无伤大雅的一个回答,“我叫陆容,不必劳烦这位公子了。”

    她从钱袋里掏出粒分量不小的银子,作势要递给韩仰,“昨日,昨日是我失态了,这些钱就当给公子赔罪,请公子收下吧。”

    韩仰也不推辞,接过陆容递来的银子,转而推开房门,十分客气道:“那在下也不过多纠缠了,姑娘请。”

    陆容同他颔首道别,提步离开了房间。

    此刻时辰还早,驿站里没什么人,空青站在楼下,远远瞧见韩仰给他打了个手势,便心领神会的别开视线,尤自去观察窗外那一株开的极好的梨花。

    陆容从他身边经过,完全没注意到他和韩仰的眼神交流。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空青才隐了几分气息,快步跟了出去。

    不过两个时辰,空青就回来了,韩仰斜倚在榻上,抱着他的蚕豆罐子,合眸听着空青汇报陆容的消息。

    “小姐离开驿站后,先是去集市买了马匹,之后径直回了安岭都尉府。只是进了城却没回家,先是去了一家酒楼,递给老板一个深灰的钱袋子,然后又径直去了一家医堂。”

    那深灰钱袋子韩仰还记得,就是昨日陆容喝酒时从那大汉怀里掏出来的。

    看来昨日陆大小姐贸然拼酒,八成是在行侠仗义,做了回女侠。

    韩仰勾起嘴角笑了笑,继而睁开双眼,“什么医堂?”

    空青道:“叫程家医堂,小姐进去后就直接上了二楼,看样子是熟客了。属下不便跟上去,于是便赶回来和二公子汇报。”

    韩仰挑出颗蚕豆,无意识的夹在指尖捏了捏。

    半晌之后,他将蚕豆扔在桌上,翻身下榻,对着空青嘱咐道:“我先独自去一趟安岭都尉府,你下去交代一下,就说二公子昨日淋了雨,有些不适,需要再在此处休整一日,不要让旁人察觉我离开了驿站。”

    空青颔首:“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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