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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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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到严重心理创伤的人往往会在独身一人的时候不断回忆起过往发生的种种过去,而每一次的深刻思考都会将他们拉入更深的深渊。

    扯不断的线包裹住他们渐渐疲惫且毫无生机的躯体,一点点吞噬着他们的理智,无尽的阴霾遮住了笼罩了身上的光束,最终带着不堪重负的自己和满腹的苦水离开地上的世界。

    夏柏看着医生一针一针为自己缝合皮肉上的创口,自叹心伤又起,而现在的他就好像站在悬崖边,身后是枯死的荒原和凌冽的寒风,眼前就是无底的未来。

    脸上留下的一道泪痕早已干涸,眼睛却酸涩不已。他眨了眨眼睛,鼻头一酸,又红了眼。

    舒筠的父亲叫舒宏光,是一名普通工厂的工人。平日里流水线的生活已经让他烦躁不已,一天的疲惫感得以释放时都是看到女儿在家的几个小时。

    孩子带给家长的治愈其实是不低的,哪怕平日口里再烦,心里头却始终放不下,许久见不着了总会伸出不断地思念。

    年纪已过中年的两口子辛辛苦苦将孩子养到大,早上刚刚道过的别,谁知却成了最后的一句再会。而脆弱的他们又怎么能够接受悲伤的突袭,崩溃顷刻抵达。

    滚烫的泪水就算浸湿了冰冷的躯体,执意的灵魂却也不愿再回头。

    理智在无限的拉扯中终究断了线,疯狂和仇恨侵占了几近倒地的躯壳。

    夏柏回想着方才在巷子里舒宏光恶狠狠盯着自己的眼睛,深色的瞳孔全是仇恨和对自己的厌恶。

    缝针的医生见夏柏面色不太好,开口道:“等会就处理好了,我让沈护士去给你输个液。”

    “谢谢医生。”夏柏淡淡地回应道。

    沈文心趁着夏柏缝针的间隙去给他借了一部轮椅在门口等着。

    张医生打开门,沈文心立马站起身来问道:“伤口都处理好了吗?”

    “嗯。”张医生摘下口罩,拉着沈文心走到一边说:“夏先生的心情和脸色都不是很好,你等会给他挂个水,我开在单子上了。”

    “好,谢谢你了,张医生。”沈文心点点头。

    张医生拍了拍沈文心的肩膀说道:“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原因,但凡事还是要当心。”

    “嗯。”沈文心沉重地看着半开的门,推着轮椅进到房间里。

    夏柏坐在病床上发呆,看到沈文心进来了朝她浅浅地笑了笑:“辛苦你了。”

    沈文心沉默地摇摇头,拉住夏柏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帮他坐到轮椅上:“你得先给学校请个假,这几天你行动不便。”

    “我已经发过消息了。”夏柏坐好后摇摇手上的手机,注意到沈文心情绪一直很低迷,他碰了碰她的手腕,轻声说道:“刚刚吓到你了。”

    沈文心看着夏柏的脸,突然俯下身轻轻抱住了他,带着些许鼻音小声地在他耳边说:“我吓坏了,真的。害怕你出事,担心他真的用刀把你”话说到这,沈文心哽咽住了。

    夏柏有些意外沈文心的拥抱,他笑着伸手拍拍沈文心的背:“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别害怕。”

    夏柏轻柔的声音挂在耳边,像一道温热的风抚平了沈文心心里的不安。

    “嗯。”沈文心起身抹了抹眼泪,意识到自己做了亲密的举动,她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开口道:“你等会要输液,我带你去输液室。”

    “好。”

    第一瓶盐水挂上后,沈文心从办公室拿了一条干净的毯子,她帮夏柏盖好,轻声说道:“你先闭眼休息一会吧,我看着吊瓶。”

    夏柏看着沈文心同样疲惫的面庞,心里发酸,他没回答,只是安安静静地盯着沈文心。

    他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但是至少她没有受到伤害。

    “你休息吧,我值夜班值习惯了。你这个大概一个多小时就吊完了。我会一直坐在你旁边的,别担心。”沈文心又伸手摸了摸夏柏额头。

    夏柏知道护士的职业习惯,也就没有多说,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身边那一股淡得几乎闻不到的茶香味萦绕在夏柏鼻尖,即使刚才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也没有陷入梦魇,再加上流血的缘故他早就已经疲倦不堪了。

    “夏老师,醒醒。”沈文心帮夏柏拔了针头,摁了一会棉花球,他都没有醒。

    夏柏听到沈文心的声音慢慢睁开眼睛,沈文心的脸在自己面前,他眯着眼睛笑了笑,靠在椅子上愣神。

    “你要不要去我家住几天?”沈文心刚刚坐在夏柏身边思考了很久这件事。邀请异性住到自己家里本身是一件很亲密的事,但是沈文心放心不下夏柏。

    她方才真的吓坏了。

    夏柏一怔,还以为自己还没彻底清醒,脑子糊涂听错了:“我你刚才说什么?”

    “去我家住几天吧,我这几天都是白班,回家也方便帮你换药。”沈文心严肃地看着夏柏重复了一边刚才的话,“我家里有一个客卧,平时爸妈留宿的话会住在那。”

    “会不会很麻烦你”夏柏扶额叹了口气,紧锁着眉头想着这件事。

    “不会。”沈文心笃定了回答。

    夏柏抬头看着沈文心的眼神,心里满是愧疚和难堪。

    “你如果一个人住得话也不方便,来医院换药也麻烦。”沈文心坐着说道。

    如果自己麻烦同事帮忙的话,又要多解释今晚发生的事。又若是回父母家住又没有客房,还白让老两口心疼半天。

    夏柏微微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麻烦你了,沈小姐。”

    “不麻烦。我们回家吧。”沈文心推着夏柏回到车上。

    夏柏看着依旧灯火通明的医院大楼,感概身边女孩的辛苦与伟大。沈文心作为一名护士,站在医护的岗位上,日日夜夜为了患者忙碌不已。

    而现在甚至亲自带着一名伤员回家亲自照顾,他侧头看着沈文心的侧脸说道:“沈护士,你真的很敬业。”

    沈文心知道夏柏是什么意思,她开口道:“但亲自单独照顾一名患者,我只对你做过。”

    话说出口的一刻,她就明白自己对夏柏的好感已经不仅仅是好感那么纯粹的感情了。

    是喜欢。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清楚地让她明白,眼前的人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会心痛流泪,会茶饭不思。

    当他逞强对自己撒谎说没事的时候,自己会感到愤怒和不安,即使她心里明白对方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

    但是爱吗?

    沈文心选择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情感,因为她不想再一次分不清楚什么是同情的爱和真正的爱。

    过往执下的棋子走错的每一步,往后落下的行迹都会打醒再次丢失在迷途中的行人。

    自己口头上大胆说着会有爱的勇气,但是当真的面对确定心意的那一刻,踟蹰的脚步却不敢迈出那一步。

    向前的一步究竟是野火焚身还是终身爱河,她不敢确定。

    车厢里很沉默,双方都沉在自己的思绪里久久没有回到现实。

    “现在去警局吗?”沈文心开出一段路程之后突然问道。

    因为那些事情还没有解决。

    “再去警局就很晚了,明天吧。等你下班之后。”我跟警局联系一下,“他肯定得在那里拘留一晚,明天去也不迟。”

    沈文心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他的话。

    若是去警局把火灾和持刀伤人的事件报备调查的话得花许久时间。

    但今天夏柏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再瞎折腾了,自己也因为这个意外而心力憔悴。

    “沈文心。”夏柏静静地开口喊了她的全名,“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沈文心听着夏柏的话,知道他心里现在的负担值已经快压倒他的极限了。

    “别想这么多。还我人情,一顿饭就行。”沈文心装作不在地开口,“别这么见外。”

    “好。”夏柏沉了沉气。

    “他回来是不甘心我的结局。自己的女儿就像他的未来一样,现在寄托的东西没了,维持的精神链条断裂。看着孩子们陆陆续续地开学,眼红别人家的孩子欢欢喜喜回家团聚。但是自己突然什么都没有了,也许真的会疯吧。”夏柏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开口道,“所以他才会回来。”

    “但是他过分了。”沈文心说道,“一命偿一命,真是疯了。”

    “我知道。”夏柏摩挲着大拇指,脸上没什么情绪,“我也知道不全是我的责任。”

    可是自己该怎么走出来?

    本将渐渐淡去的疤痕,现在再次被持刀的人划开。发现里面留着黑色的血液,散发着腥臭的气味。

    强行闭合的伤口,但腐烂的过往没有被彻底地清洗,留在阴暗的角落里不见天日。

    再次重见天日的那日,积攒的郁气爆发,充斥着整颗心脏,仿佛所有的细胞都将被吞噬殆尽。

    细细密密的疼痛在身体的每条神经炸开,每一阵疼痛都无时无刻不再告诉自己被挖出的一切。

    夏柏靠在椅背上昏昏沉沉地想,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

    本该无罪释放的囚犯,却再次被拉回审判台前,面对受害人家属的无尽疯狂,落下的法槌会怎样重新定义他的“罪行”?

    可那个持锤的法官,从来不是其他的任何人,而是夏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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