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挑衅
自古以来，金陵就有一句俗语，连后来国际安全区的主席德国人约翰·拉贝都知道——“紫金焚则金陵失！”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紫金山如果丢了，金陵城就肯定保不住。
紫金山作为金陵的天然屏障，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也难怪唐生智，罗卓英，孙元良三人，都把目光汇聚到这一处。
12月10日拂晓，日军第16师团对紫金山展开了全面攻势，主攻紫金山门户老虎洞，炮声如雷，弹片横飞，整个山头被硝烟和火光笼罩。
与此同时，鬼子空军还持续对紫金山进行轰炸，尤其是对老虎洞的集中火力打击，炸弹、燃烧弹和烟雾弹不间断地投掷和发射，一时之间紫金山东麓弹声震耳，烟火冲天。
教导总队第二旅七营营长罗雨丰率队驻守在这里，老虎洞争夺战的双方，一方志在必守，一方志在必得，战况极其激烈，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日军最后在阵地上升起了一个巨大气球，高约500米，上面吊挂着一个炮兵观测哨，他们将会指挥炮兵集中向老虎洞猛轰。
为此，罗营长先后派出敢死小分队上前突击，想要打掉日军的炮兵观测气球，但均未成功。
在新一轮炮轰之后，鬼子很快便又再次发起了冲锋，罗雨丰营坚持抵抗，同时又得到了左翼第3旅5团的侧击支援，日军的这波进攻仍未得逞。
11日下午，鬼子利用利风向，又发射了更多炮弹和燃烧弹，通过炮火掩护步兵进攻，试图从多个方向包围并攻占老虎洞，炮兵阵地不断向国军倾泻炮弹，燃起的火焰将天空染得通红。
鬼子的炮火密集而精准，整个阵地几乎被炸得摇摇欲坠，全营士兵英勇抗敌，但面对如此强大的火力，伤亡惨重。
罗雨丰营长在战斗中不幸牺牲，老虎洞阵地最终失守，第5团更是伤亡过半。
教导总队第二旅被迫退守第二峰主阵地，这是紫金山的第二高制高点，它的后面还有紫金山第一峰阵地，是整个山的最高峰，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国军退守第二峰阵地后，与日军暂时陷入了对峙，日军的进攻虽然被暂时遏制，但猛烈的炮火依然不时地倾泻在阵地上，整个山头仿佛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
教导总队总副队长周振强立即派第二团接防第二峰阵地，第五团及七营幸存士兵迅速转到后方休整。
这个时候，鬼子的攻势依旧步步紧逼，金陵城外传来的炮火声越来越近，日军的步兵和坦克已经逼近城墙。
七营的士兵们伤亡惨重，撤回了阵地后方的营地中休整，每个人都浑身战火痕迹，显得非常疲惫，一些人还受着轻伤，还不及妥善处理，伤口甚至还在渗血。
他们正聚在训练场上，准备接应司令部新派来支援的第36师243团二营，以及他们的新指挥官——陈飞凡。
原本司令部是打算派陈飞凡带着二营来协助他们的，但战况危急，七营营长殉国，命令紧急改为七营剩余兵力并入前来支援的243团二营，指挥权也由陈飞凡暂时接管，罗卫华则带着243团其他部队去支援光华门、孝陵卫一线。
这个时候，七营士兵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一是因为战死了许多弟兄，甚至连营长都牺牲了，他们的内心非常悲痛，第二则是对司令部的调令感到不满。
“你们听说了吗？上面新派来的营长叫陈飞凡。”一个士兵皱着眉头说道。
“陈飞凡？”另一个士兵疑惑地问道，“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妈的，是那个陈飞凡吗？司令部怎么会派他过来？”一名似乎知道什么的士兵突然一脸怒意地骂了起来。
“他娘的，老子听88师的弟兄们说，那他娘的是个捏造战绩、抢功劳的混蛋！”
另一个士兵语气气愤道：
“就是上次司令部全军表彰，还说什么让我们学习的‘上新河突袭战’。88师的人都说了，上新河据点明明是他们拼死夺回来的，陈飞凡和罗长官那个侄子就是跟在后面捡漏抢人头，还他娘的升官了！”
“这真的假的？”
一个年长的士兵显然有些不信：“我们现在这种时候了，金陵城眼看着就要守不住了，还能有这种人存在？”
“当然是真的！”
另一个士兵插话道：“我还看到了美国佬发的报纸，上面清清楚楚地质疑陈飞凡的能力，说他不过是个被罗长官包装出来的废物草包。”
“我也看到了，上面还有咱们军中的一个旅长匿名举报了姓陈的，那绝对不是个好东西。”
“可真他妈让人火大！”
一个年轻的士兵怒气冲冲地拍着自己的大腿，愤愤不平道：
“我们这段时间死了多少兄弟，就连营长也牺牲了，现在司令部竟然派这么一个混蛋家伙来指挥我们！”
这些抱怨就像野火一样迅速蔓延开来，营地里的士兵们纷纷加入讨论，表达心中的不平，而如此肆无忌惮，道听途说的议论，无疑又引起了更多士兵的不满情绪，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满和愤怒。
他们是教导总队，是国军精锐中的精锐，是国民政府倾尽全力打造的一支现代化种子军队。
相比于所谓的 “德械整理师”第87、第88、第36师，教导总队装备德械轻重武器、反坦克火力，弹药充足，再加上严格按照德军模式编制、训练，实属国军序列最是名副其实的实战型德械部队。
8月13日，淞沪会战爆发。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教导总队就此走向抗日战场，淞沪激战之后，教导总队伤亡过半，残部只剩三千余人。
11月16日教导总队回到金陵孝陵卫驻地，完成兵员、装备、物资补充，作战部队从损折大半，恢复到编制定额的80-90，总兵力为3万余人。
其中，新兵超过60，配备的武器装备也差了很多，后编入金陵卫戍军司令部序列，派往金陵城东最重要的防御地，也是唯一的制高点——紫金山、孝陵卫一线。
在前两日拂晓，鬼子集中兵力猛攻紫金山老虎洞阵地，七营士兵们浴血奋战，杀退鬼子数次进攻，最终因伤亡过重，才不得不退守第二峰阵地。
他们这些为了守卫金陵宁愿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的人，最痛恨的就是那些尸位素餐的军官，而司令部居然还派了这么一个人来当他们的指挥官，他们怎么能接受？
林德成的阴谋起了作用，七营士兵们心中几乎都不由自主地积聚起对陈飞凡的怀疑和敌意，不愿意接受一个德不配位的指挥官，这种情绪在战友的死亡和战场的残酷现实中显得尤为强烈
“你们看，是不是那个陈飞凡来了？”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士兵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营地入口。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陈飞凡带着二营赶来了，二营的军容看起来非常肃穆，士兵们步伐整齐，气势不凡。
这种严明的气氛在刚经历了惨烈战斗，此时还颇为颓丧和混乱的七营士兵们眼中，显得格外刺眼，尤其是二营的装备更是让七营士兵们感到震惊和不解。
二营在陈飞凡的指挥下，利用缴获的武器，整编出了一个机枪连，几乎每人肩上都挎着一把捷克式轻机枪、歪把子轻机枪或九六式轻机枪，士兵的腰间还挂满了子弹袋和手榴弹，跟一个个行走的“弹药库”似的。
“他娘的，捷克机枪，鬼子的歪把子，还有鬼子的拐把子，他们怎么啥鬼子的机枪都有？”一个七营的士兵惊讶地低呼，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二营士兵肩上的九六式轻机枪。
“那拐把子可是好东西，老子们打到现在口袋里都没几个枪子了，这群狗日的居然富得流油！”另一个士兵嘀咕道。
且说，七营士兵口中的“拐把子”，就是日本在1936年推出的九六式轻机枪了，是十一年式轻机枪的改进版。
这种机枪发射65x50毫米有坂弹，采用气冷、气动复进系统，配备30发弹匣，射速约为550发每分钟，与十一年式相比，九六式轻机枪改进了供弹和散热问题，性能更为稳定可靠。
捷克轻机枪虽然十分好用，但是战场的缴获对于装备落后且紧缺的国军来说，同样十分重要，机枪对于国军士兵来说，都是宝贝，而后两者很明显是从鬼子那里缴获来的。
换句话说，单单从这些装备来看，二营就绝对不简单！
然而，真正让七营士兵们震惊的还在后面，随着跟在二营部队后面的马车缓缓驶入，他们看到了一些平时难得一见的重型装备。
部队后面的马车上驮着三挺九二式重机枪，两门三十七毫米步兵炮，两门九十毫米轻型迫击炮，甚至还有两门百碌47毫米步兵炮，以及大量的炮弹，数量之多、装备之精良，令人咂舌。
“他娘的，这群龟儿子怎么会这么多重机枪和火炮？”一个士兵瞪着马车上驮着的几门火炮，嘴里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
“那些都是什么炮啊，诶，那个看起来像是迫击炮，但也太大了吧！”一个黑黢黢的脸庞上仍看得出稚嫩的年轻士兵疑惑道 他是后面补充进教导总队的兵员。
“那是鬼子的九七式九十毫米轻型迫击炮，主要用于步兵支援。该炮发射90毫米口径的高爆炮弹，最大射程达到24公里。”
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的军官顿了顿，随即又说道：
“它的设计注重轻便性和易操作性，能够迅速部署和撤收，适合在山地和丛林等复杂地形中使用。”
要知道，中央教导总队作为国军中的精锐，不少人受过专业的训练，对于日军的武器十分了解。
“老高，那个呢？”一个士兵这支马车拖着两门步兵炮，又问道。
“那个是鬼子的九四式三十七毫米步兵炮，轻型步兵支援火炮的一战，主要用于摧毁战场上的掩体和轻型装甲车辆。
这种火炮发射37毫米炮弹，最大射程可以达到五千米，其重量轻，火力强大且操作简单，便于步兵携带和快速部署，在战场上具有较高的机动性和灵活性，鬼子将其广泛用于各种步兵作战中。“
“老高，你真是神了，不愧是咱们教导总队的高材生！”
“前两天你说自己能背出所有火炮的参数，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只可惜，咱们七营都没火炮给你用！”
然而，当高长胜看到马车拖着的那两门百碌47毫米步兵炮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叹：
“奶奶滴，这可是百碌一式47毫米反坦克炮，发射47毫米穿甲弹，最大射程七千五百米，有效射程达到一千米，能在一百米距离内击穿50毫米厚的装甲。这种火炮可可不多见啊！”
百碌一式47毫米反坦克炮，是专门设计用来对付当时的轻型和中型坦克，该火炮发射47毫米穿甲弹，射程远，穿甲能力较强，在火力和射程上比起同类的西方火炮虽然稍显不足，但在此时的亚洲战场上，是对付轻型装甲部队的重要武器。
这样的装备，金陵卫戍军中可不多，二营居然拉来了两门，高长胜直接惊呆了，这背后一定有司令部的调令。
他和其他大头兵不同，一眼就看出了二营绝不简单，上面那些当官的，可一个个都是人精，这么好的武器，不可能轻易调给一个草包营。
“这二营哪来的这么多机枪和火炮？”
七营中的一个士兵突然大声说道：“肯定是抢88师的缴获，他们就爱抢东西，功劳要抢，缴获肯定也要抢！”
此人叫叶振发，是教导总队第二旅七营的连长，也是军中有名的刺头，怼天怼地，谁也不怕，但打起仗来同样和脾气一样火爆，不怕死，这从他身上一身血污，破破烂烂的军服中就得可以看出来。
如今，他看到二营装备如此精良，又想起刚刚兄弟们的议论，自然看不惯陈飞凡，更看不惯二营。
而有了叶振发的带动，立即有另一个士兵怒气冲冲地回了一句：“真的假的啊，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二营的士兵们自然听到了这话，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但在陈飞凡的治理下，他们的军纪非常严明，面对七营没来由的质疑，没有人出言反驳，只是默默地继续行进，等待陈飞凡的指令。
陈飞凡自然也听到了这话，他初来乍到，自然也没有计较，而是面不改色地当作没听到。等到二营的将士们站定整队之后，他才径直走到七营众人面前，开始自我介绍。
“各位战士们，我是陈飞凡，第36师243团二营的营长，奉司令部军令接管七营。”陈飞凡语气平静，但却透露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七营的士兵们丝毫没有欢迎的意思，叶振发还故意大声喝倒彩：
“老子们从淞沪守到金陵，还从来没听说过陈飞凡这一号人，不知道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叶振发的话引起了一阵低低的笑声，其他士兵也都露出或冷笑或不屑的表情，他们的眼神里对这个传闻中抢功的家伙，充满了怀疑和敌意。
看着其他人的配合，特别是副营长也根本没有制止自己的意思，叶振发憋屈了一天的心情突然就有些舒畅了，像是长长出了一口恶气。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口恶气不是朝着小鬼子出的，而是朝着自己的国人。
叶振发扬了扬下巴，得意地看向陈飞凡，眼中满是不屑和挑衅：
“陈营长，你这么大排场，我们可是第一次见呢！你们的装备倒是齐全，就是不知道战斗力怎么样？”
周围的七营士兵们纷纷发出哄笑声，有些人甚至露出了冷笑，副营长周道的眼中对于陈飞凡，同样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
不过，陈飞凡似乎丝毫没有被他们的恶意影响，他目光平静而冷淡，反而显得张牙舞爪的叶振发像只马戏团里的猴子，自作聪明地摆着自己那些花架子。
叶振发看着陈飞凡一片冷然的表情，似乎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恼火，控制不住地挥起了拳头，语气嚣张地笑话道：
“怎么不说话了，该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
然而，陈飞凡还没有任何动作，副营长周道看到叶振发这么嚣张，怕要出事，当即出言制止道：
“你小子胡说什么？是不是找揍？”
“老周，咱们看看他到底能做什么。”周道身边的一个军官低声劝道。
“他这样折了陈飞凡的面子，能行吗？”周道黑着脸，低声道。
“哼，等着看吧。”那个军官冷笑了一声，沉声道：“如果这姓陈的真是个草包，我们迟早会知道。”
七营上上下下，对于陈飞凡的态度都不算友好，特别是误以为他是个只会抢功劳镀金的公子哥之后，他们都想让对方知难而退。
而陈飞凡始终目光平淡，面不改色，他知道七营的人因为某些谣言，对他的有敌意，十分不服气。
如果是平常，他自然可以慢慢来，但现在局势危急，容不得他采用温和的办法。
“二毛，带他上来。”陈飞凡随即对早已气愤到不行的王二毛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下去把那个公然在军中质疑长官的人带上来。
“是，营长！”
王二毛当即带着几个兄弟气势汹汹地下去抓人，但七营的人自然是不让的，双方发生了小规模的推搡，场面一时混乱。
“干什么呢！”
几个七营的老兵当即迎了上去，冲王二毛等人喊道：
“这儿是教导总队，可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他娘的，哪来的小白脸营长，老子是你想抓就能抓的！”
“你再胡说八道，老子打烂你的嘴！”王二毛终于忍不住，冲这刺头吼道。
“来啊，有本事就把老子打死啊！”叶振发毫不示弱，眼神嚣张地挑衅道。“放开老子，放开老子！”
“砰！”
就在这时，陈飞凡突然举枪朝天上放了一枪，枪声震耳欲聋，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愣愣地转头看向陈飞凡。
“都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