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国师故人
没有圆礼这档子事之前，圆安心里至少还有几分底气的。
再不济，他能以大义裹挟云王。
可是事到如今。
云王手里掌握着传说中的红莲业火，若是任由他再这么烧下去。
金山寺今日不止要丢面子，就连里子也没了。
其余首座与武僧，最开始本是愤怒不已的，但如今有圆礼这样例子在前。
他们之中不乏刚正之辈。
这时反倒起了一种偏激的心思，想让云王把所有人都给烧一遍
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作为金山寺的僧人。
但李灵运没打算将事情做得那么绝。
因为红莲业火的恶行，与他观念中的恶行其实是有偏差的。
圆礼杀人当死，抢占民妇也当死。
可是——
如果只是因为和尚喝酒，这就要置人于死地。
在他看来是不合理的。
李灵运此行的目的，只是针对恶人谷而已，暂时没有要把案子扩大的想法。
随着圆安方丈表示配合。
镇抚司的人手，立刻根据早先拷问出来的名单，将僧人的名字喊出，准备带回镇抚司进一步盘查。
这其中肯定是有被冤枉之人。
若在平时，镇抚司的人可能也就是抱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原则。
只要进了镇抚司的地盘，没有罪也得有罪。
但现在不同了。
今日被李灵运震慑到的，可不止金山寺的僧人，同样还有镇抚司的缇骑们。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这也足以让他们难得当一回“青天老爷”。
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
除了这些旁支的恶人谷成员之外，金山寺还有一条大鱼。
那就是八大恶将之首，正将。
根据三位恶将的主动交代，以及对“火将”本人的单独逼供，这正将的身份锁定在金山寺的一位扫地僧身上。
那扫地僧法号“枯荣”，年轻时进到金山寺，至今已经一甲子有余了。
他当了这么久的扫地僧。
虽然一直没有刻意争取寺中职务。
但正所谓，胜者为王。
枯荣和尚已经是目前金山寺里，硕果仅存的“枯”字辈僧人之一。
当今方丈圆安尚且只是沙弥的时候。
枯荣和尚就是扫地僧了，一直以来他对晚辈多有指点，在金山寺的名声一直不错。
所以，当李灵运说“枯荣和尚”是恶人谷高层的时候。
圆安和尚其实是有些不信的。
李灵运没有同他客套，反问道：“那你可知圆礼，可知圆仁？”
这下，圆安和尚不再说话了。
他们一行来到藏经阁前，堂前矗立着一株高大的菩提树。
早先圆安和尚说要送出来的菩提茶，就是源自这株活了几百年的菩提树。
兴许是生在佛门圣地。
这菩提树竟然没有变成精怪。
菩提树下，正有一位老迈的僧人打坐，身旁还有一根扫帚倚在石墩上。
众人走到近处。
才发现这老僧如同枯树一样，落叶与尘土打在身上，竟然没有任何的割裂感。
干瘦的身躯，暗沉的肤色。
若非他的鼻间仍有微弱的气息，这几乎让人怀疑他是否还活着。
这时，老僧仿佛意识到什么，睁开双眼。
圆安和尚立刻见礼：“见过枯荣师叔。”
“原来是方丈。”
枯荣和尚的瞳孔似乎明亮了几分，目光转向别处，当他落在李灵运身上之时，瞳孔骤然舒张。
“国……国师？”
他惊得站起，最开始的眼神像是有些畏惧。
直至，这瞳孔趋于涣散。
很快再度变成了另外一双眸子。
这眸子同样是落在李灵运身上，那表情看起来还有些怨毒，狰狞道。
“李灵运，你几次三番坏本座好事。你杀本座师尊，纳命来！”
枯荣和尚的变化，显得云里雾里。
但是李灵运猜测，他可能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而且，这“李灵运”三个字指代的也许不是自己。
“如果国师也叫李灵运，那么这位兴许是国师的故人才对。”
李灵运想起自己在沿河村见过的那幅画。
当时，画里的人就与他一样，叫做李灵运。
这可能也是国师的本名。
枯荣和尚唾骂过后，他整个人忽然变得萎靡起来，五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衰老，其相貌愈发像是一根干瘪的枯树。
李灵运走上前去，开口问道：“我兴许不是你要找的人，但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等到将来，我或许可以代你将这话转达。”
“你不是他？”
枯荣和尚缓慢抬头，眼中的怨毒似乎有所褪去，紧接着突兀大笑。
“你不是他，那又如何。”
“真不甘心呐……本座近千年的经营，到头来在你手里失败了两次，如今反而沦落到成为他人棋子……”
李灵运通过这话，尤其是那句“近千年”，脑海中立刻锁定了一个人物。
那位创建了四季楼的长生者。
武穆！
在国师出现之前，武穆仿佛就是这天下阴暗的无冕之王，风光无限。
甚至一国君主都可以说杀就杀。
李灵运了解过他的过往，再看面前这位枯荣和尚。
毫无疑问。
武穆肯定是已经死了。
枯荣和尚大概只是承载了武穆一部分的记忆罢了。
某种意义上，他就是武穆在这世间的延续。
不过，枯荣和尚提及的“棋子”，这又指代着什么，难道在他背面还存在一个幕后的推手不成？
能以武穆这样的长生者作为棋子的，只怕也不会是什么等闲存在。
他意识到这点，开口问道：“何人以你为棋？”
“你想知道？”
枯荣和尚突然笑了起来：“你果然不是李灵运，他可不会问我这种蠢问题。不过，本座都要死了，指点你一番也无妨。”
他说着，看似随意的指着一个方向，开口道。
“他在那。”
李灵运的目光看过去，正好是在金山寺的藏经阁顶上。
月光照耀。
一位戴着无脸面具，黑色披风的男人迎风而立。
“恶人谷主？”
枯荣和尚本来还打算说点别的。
但是他的脖子旋即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响声，紧接着两眼一歪，再无声息。
看这架势，大概是被他幕后之人给抹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