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暴君之姿
温知渝嘴角扬起。
是了,炸弹是从何时而来的?不就是从炼丹术中得到的灵感,因炼丹的时候丹炉总会爆炸,故此才有人想到将这个运用在他处。
即便,这其中相隔了数百年。
当初这个思路还是姜桐提出来的,冷兵器时代,一场爆炸足以影响战局了。
工部也曾试过这炸弹一物,但始终不得其法,谁知道,那个国师却弄出来了。
温知渝坐在容玉身侧,看着在一声巨响之后,一块山壁被炸出一个大洞来。
这样大约算是神迹了吧,容玉双眼发亮,但温知渝却看着容玉,她在兴奋,不管是作为一个篡位者,还是作为一个具有军事才能的公主。
容玉都会为之疯狂,温知渝并不意外,这世上没那么伟大的人,会对自己握有一个强劲的武器而不心动,尤其是,这个武器还是私有。
但制衡,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没有制衡,容玉的确会所向披靡,但有时候,无所畏惧不是一件坏事。
“这就是炸弹。”
“是,此物如何制作,我已经写下了,还请殿下过目。”
为首之人递上一张纸。
容玉收下了,然后看着眼前的人“你,你们想要什么?只是得到本宫的庇护?”
那个人点头“殿下放心,我们自会在江淮寻一个隐居之处。”
那人说的认真,容玉记得他,毕竟善渊国师的弟子,在京中的时候,穿的衣服料子可是顶好的,那通身气派,王府少爷都比不得。
但现在,这个人穿着粗布麻衣,却好像也没怎么变,脱去那一身锦衣华服,倒真的有些仙风道骨了。
“各位和国师,倒真是让人没想到,这位 先生,虽然国师惹得我父皇不喜,但靠着这个,我父皇绝对不会吝啬荣华富贵的。”
那个人点点头,十分坦然的看着眼前人“的确如此,但我等不需要,当初师父收养的孩子都是北关军遗孤。”
容玉听了之后,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良久才点点头“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容玉不知他们说的是真是假,但她知道,这是他们主动送到自己手上的把柄,为了投诚。
容玉和温知渝回到院子里,容玉才终于平了这口气。
“竟然真的能有这样的武器?”
容玉呼出一口气“你我今日竟然亲眼见到了?”
温知渝沉默的看着她,听到这里的时候,才点头“是,的确威力巨大,那一枚炸弹竟然能炸山,那就说明,放在战场之中,千军万马,死伤岂不是不计其数。”
容玉慢慢反应过来了,看着温知渝“你觉得这东西不好?”
“东西没有好坏之分,只看何人用而已,若是这东西,公主打算大肆使用,现在直接杀到皇宫也未尝不可。”
容玉看着温知渝“然后呢?如果我这样做,你打算如何?”
“这个时候,我的话还重要吗?”
温知渝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人。
容玉这个时候,似乎已经没了力气,干脆直接坐在了台阶之上,连房子都懒得进去了。
“忠臣良将,你总是占了一个吧,所以,我想听一听你的说法。”
容玉知道,自己现在不清醒,毕竟谁都知道,得到这样一个强大的武器,意味着她可以一往无前了,她怎么能不心动呢?
“暴君之姿,还是躲着些好。”
“真不客气。”
容玉看着温知渝,慢吞吞的开口,但这几个字也像是兜头一盆凉水,让容玉清醒过来了。
“没错,破坏力太大了,只能威慑,但不能用在将士身上。”
容玉虽然是公主,但谋朝篡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若是外族倒是好说,可踏着同为大胤将士的尸骨。
即便容玉能登上那个位置,也一辈子别想洗脱暴君的名声了,为了皇位不择手段的人。
“算了,我怕我母后会诈尸来抽我一顿。”
容玉看了看温知渝,突然笑了,带着些畅快,若是真的用了这种武器,她也得承受足够大的压力。
“我觉得我父皇太过冷血,但用了这个东西的话,我岂不是比我父皇更冷血?”
容玉抬头看了看天空,今日的江淮是个晴天,刚才炸弹激荡而起的黑色烟雾早已经消散干净了。
“此物只能威慑,更何况,百姓愚昧,只是这种就足够了。”容玉像是在和温知渝说,又好像在说服自己。
“殿下同我说,倒是真的放心我。”
“因为你不在乎,比起争权夺利,你会更在乎百姓的性命,若是其他人的话,说不定会和我同流合污。”
温知渝点头“说的也是。”
容玉说着,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脸颊,长叹一声“罢了,放弃了,若是真的想当皇帝,我是得爱惜名声一些。”
“历代以来,开国帝王都是最为出彩的,无论是何种身份,谋朝篡位成功,总是有些能耐的”
温知渝和容玉像是闲谈一般说起“第二代亦是雄才伟略,有治世之能,而且,第二个皇帝多是东宫上位,地位稳固。”
容玉知道,原本不出意外的话,东宫该是她皇兄的位置。
“若是我皇兄的话,我兄妹二人有把握镇住下面那几个小鬼。”而且,若是容琛的话,嫡长贤,她兄长都占了。
但她就不一样了,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父皇,文武百官,绝不会允许一个女帝的出现。
那她能把握的,就只有民心所向了。
“就没立刻谋朝篡位的?”
“自然有,因为新上位的皇帝是个昏君,便可举旗造反,至于这个昏君,昏在哪里,那也不过是世人一句话的事情。”
“呵,也是。”
容玉捂住自己的眼“这事都干了,我还在乎别人说什么?”
“老四一向谨慎,他不会和我撕破脸的,若是真的能坐上皇位,我这个心腹大患,多少年,他都可以忍下。”
温知渝看着容玉,的确是清醒了,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脑袋一热。
“但那个六皇子,过于暴戾了,现在都克制不住,更何况往后呢?”
“你想让我帮老六?”容玉看着温知渝,她至今还记着,当初温知渝给她授课的时候,讲的是乐郊,讲的是大同。
她说自己只会讲大道理,不能当一个耍弄阴谋诡计的谋士,可现在,温知渝比任何人都像一个谋士。
容玉隐隐觉得有些对不起温知渝,谋士藏于暗处,不需亲眼看外面的腥风血雨,可她的每一个计策,都要无数人的性命去填进去。
说这些话的时候,温知渝也在闭目塞听吧,不去想这话背后的事。
“不必插手太过,推波助澜就好,殿下,您应该相信六皇子。”
容玉自然信,他们容家的人,到了关键时候,做事都是暴君的做法,说一不二,阴狠残酷。
“容霖啊,我是该高看他几眼了。”
就连她以为温文尔雅,病骨支离的兄长,都出乎她的意料,提前那么早开始计划,然后成为她行走路上,最珍贵的祭品。
“不过,恐怕连他们都不曾想到吧。”
从元后,到她的兄长,都只是任劳任怨的铺了路,给她留下的银子,足够她气定神闲的坐山观虎斗了。
造反,需要人,而养人,需要银子。
连宣武帝都不知道的一笔财富,才是容玉最大的底气。
一两银子不够买命,那就十两,百两,千两银子来。
“父皇常年求仙问道,琼州几次民变,都被军队镇压了,你说,国库还能有多少银子。”容玉幽幽开口。
“那几位皇子可比陛下有钱。”能给容玉留下巨额资产,是冲着和世家抗衡去的。
容玉照旧坐在屋子前的台阶上,微微眯着眼,日光晒在身上,还有些暖,刚才那一场爆炸,让容玉现在还未平息兴奋,却又迫着自己平静,倒是想的最多的时候。
“知渝。”
台阶毕竟是石头所制,坐上去的时候让人觉得阴冷,温知渝没坐,只在容玉身边站着。
容玉看了看,然后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叠好放在旁边“坐吧,你就当我在礼贤下士吧。”
温知渝坐下了。
“其实,当个明君很简单,历朝历代,垂拱而治的不都被臣子称为明君吗?不过是无用了一些。”
“那殿下觉得这个明君没必要去当吗?”
“倒也不是,你不是说过吗?是不是明君,后世可不是靠着这些来评判的,现在这些大臣也不过是为了自己有利而说的,但真的要说起来,谁不希望青史留名呢?”
温知渝点头“有些人呢,觉得身前哪管身后名,所以为了功名利禄,他们可以不择手段,但等到你有了这些,便又想着青史留名了。”
容玉明白,她真的明白,她父皇不就是如此吗?
“我父皇那个人啊,不就是想要如此吗?所以才用这些计策,否则皇帝只要一句话,我们都得死。”
他竟是想要当一个好皇帝的,真可笑,那个人竟然是想要当一个后世称赞的明君。
“殿下,您该明白,陛下如今这些荒唐事,掩盖不了他的功绩。”
史书中会写一句晚年昏聩,但年轻的时候,却雄才伟略。
“那,我母后呢?”
温知渝想了想,他们是不同的是世界线,她只能靠着自己看过的史书来做一个总结。
历朝历代,对一个皇后最高的评价是什么?
“宣武帝元后,贤德淑良,早逝,不曾祸乱朝纲。”
容玉听了,容玉不理解“就没有将皇后的功绩也写下来的吗?”
“有。”
还真的有一个,不过此人身份有些特殊。
“那个皇后最后登基为帝。”
容玉看了温知渝一眼,先是错愕,然后是沉默,最后是了然。
“我改变主意了,什么暴君和明君,这种事情本就该去给后世评判的。”
容玉舒展了一下腰身。
“那个炸弹,该用的时候,还是要用的。”容玉看着温知渝“知渝,不是你同我说的吗?想法伟大一些,我们该为万世开太平。”
温知渝看着容玉。
“这是自然,主公。”
容玉动作一滞,看着温知渝,半响才摆摆手“还是别了吧,知渝,我可还没忘呢,有些人啊,心底对尊卑不屑一顾,今日我让她给我下跪,明日恐怕就能不见人影,否则,当初也不会说,她要帝师的身份吧。”
容玉说完笑了起来,看上去促狭而畅快。
“走吧,回屋了。”
“若是如此的话,此物的威力,不如告知一下北关军旧部和苏樟先生。”
“嗯?”容玉停下脚步“告诉他们?”
“不然,他们怎么知道,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呢?”
告诉他们,容玉不是没有大威力的武器,她只是没用而已,这才是最大的仁义。
不管怎么看,这可都不是阴谋,这是阳谋。
“那是不是也该告诉周崇一下?”容玉将整个江淮对她不客气的人都想了一遍,干脆办个宴会吧。
“可,只要制作此物的方子不要给出去就可。”
更何况,这样的动作也瞒不住啊。
容玉极隐晦的眼神看了一眼温知渝,其实刚才她想问一句“对五石散中毒颇深的人,还能活多少时日?”
可却怎么也问不出口,她知道,温知渝不会宣扬,更甚,萧霁已经将来龙去脉尽数告知了温知渝,可家丑啊,让她如何直言不讳。
容玉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心底对善渊未免不生怨,让她父皇染上五石散的毒瘾,倒不如直接弑君更好一些。
所以,容家的人应该最清楚,唯独这件事,不能作为他们对付陛下的手段,那对他们皇家来说,亦是耻辱。
容玉明白,四皇子明白,六皇子也明白。
“五石散啊,父皇一心求仙问道,如今,这仙丹果然是要他飞升了。”容霖说着,抬手轻轻逗弄着面前的鹦鹉。
来汇报此事的人低着头,两股颤颤,六皇子的面容分明还稚嫩,可有些时候,却让他人无端觉得惧怕。
有些像当今阴晴不定的陛下。
“此事,又是萧子昭在做吧?”
“是。”
“父皇太过信任他了,比之我们这些儿女更甚,此人不能留了。”
平阳侯府激流勇退,剩下的更是战战兢兢,看上去毫无尊严骨气,可就是这样,父皇才会如此信任萧子昭。
一两件事,甚至一年的时间,他或许都无法让父皇厌弃萧霁。
所以,他只能让萧霁去死了。
萧霁啊萧霁,你三世风光,我会给你一个风光的死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