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忘了不成
汉中城的城墙上，灰黄色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城墙上的守兵神色紧张，身上的盔甲与兵器在烈日的照耀下闪着光芒。
他们时不时探出头去观察城墙下的敌军有没有发起进攻，这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只有在看到城墙之下的敌军仍旧待在营寨之中，他们的内心才会有些许的安全感。
他们记得今天刚好是被敌军围城的第三十天，但是他们却忘了自己曾经击退过多少次敌军的进攻。
虽然他们从一开始便被告知，敌军的数量最少也不会低于十五万之众，但是在敌军向汉中城逼近的时候，他们还是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
汉中城的四面都是敌人，纵使他们站在高耸的城墙之上，也根本无法看清敌军的规模与数量。
敌军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带来了高大的云梯与冲车，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而他们则是用上了几乎所有能阻止敌军攀上城墙的手段，弓箭、滚木、礌石、金汁、床弩、投石机……只要能让一个人从云梯上摔下去，能让那可以对城门造成莫大损伤的冲车不再动弹，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些手段给使出来。
因为站在城墙的那一刻，他们已然知晓，这是一场守卫家园，守卫亲人，守卫尊严的生死之战！整个汉中城的人们在强大的外敌面前紧紧抱在了一起，拧成了一股绳。
只不过敌人的数量还是远远超出了预期，他们就仿佛是凭空长出来的庄稼一样，割掉一茬又冒出来一茬，永无止境……
“启禀陛下，敌军攻势之猛烈远远超出了末将的预期……”
负责守卫城墙的薛涛，正在成皇的面前汇报着如今汉中城所面临的困境。
“如今汉中城内的将士已经折损过半，只剩下不到三千人还能勉强抵抗城外的敌军，羽箭、滚木、礌石等物品也已经渐渐告急。城中百姓也都死伤惨重，倘若再等不来援军的话，恐怕我们将会在粮食耗尽之前，便要抵挡不住敌人的进攻了……”
听完了薛涛的汇报之后，成皇与齐蒿杰都禁不住皱紧了眉头，他们原本以为凭借着汉中城高大的城墙，以及充足的军备和城防工事，坚守个大半年应该不成问题。
但是他们低估了敌军的数量，还是错误地判断了敌军的进攻方式。
在第一天的战斗中，敌军在白天的进攻被他们十分轻松地击退了，在让汉中城的军民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让他们略微放松了警惕。
也正是因为这么一丝松懈，差一点便让这汉中城在一夜之间易主！
那是闷热而无风的一天，月亮与星辰都被乌云隔绝，透不出任何一丝光亮，纵使城墙上有着为数众多的火把，但能见度也绝不会超过十五步。
敌军早在白天的进攻之中，把一些简易的云梯留在了城墙之下，他们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城墙之下，使用那些简易的云梯登上了城墙，直接把一处角楼中的守军屠杀殆尽，给那些半梦半醒的守军上了一堂鲜血淋漓的课！
在杀掉那些守军之后，他们换上了守军的衣服，将他们的尸体通通集合到了角楼的偏僻处，并用一张大麻布盖住，伪装成军用物资的样子。
不过幸运的是，他们的伪装被薛涛所安排的巡逻哨兵所及时发现，并未让他们达到真正的目的——待到天亮趁乱打开城门！
如果真的让他们等到了天亮时分，待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将城门打开，那么就算汉中城有着再高耸的城墙，再充足的粮草和城防储备，也根本抵挡不住数十倍敌军的进攻！
这一伙敌军虽然只有三十余人，但是在歼灭他们的时候，汉中的守军却是付出了近百人的代价！
而且很快薛涛便发现，当晚他们虽然把发现的敌军全歼了，但是却有几个人提前带着情报离开城墙，返回了军营之中。
敌军利用着这些情报在接下来的一次进攻之中，避开了那些重点防御区域，专挑城防薄弱之处进攻。
而那也是伤亡最为惨重的一次防守，伤亡的将士高达九百多人，让本就苦于兵力不足的汉中城显得更加捉襟见肘。
如果不是薛涛当机立断，当晚就调整了城防策略，不然仅仅只是这样的伤亡数字，再来上那么两三次的话，这汉中城已经被敌军所攻下了！
虽说他们也没有留手就是了，在这一个月的奋战中，永远地沉眠在汉中城下的敌军少说也有两万余人，鲜血与尸体染红了城墙、土地、乃至于整片战场。
就算是现在位于汉中城中央的成皇等人，如果他们仔细闻的话，还隐隐能闻到那股浸在砖墙里面的腥臭味！
成皇长叹了一口气，颇有些绝望地问道：“成都的方向，可曾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虽然只是一个月的围城生活，但他仿佛已经经历了数年的时光，已经略显老态了。
薛涛拱手答道：“回陛下的话，如今敌军只在东面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其余三面的敌军至今未见动作。这就说明白水关与阳平关都还被他们握在手中。”
“而且想要攻陷白水关与阳平关到底有多困难，想必陛下心里也是清楚的。如果期待成都的援军抵达汉中的话，或许还很困难……”
成皇无力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当然清楚，但朕现在无时无刻不在想，为何当初会相信楚国，相信他们会与大魏翻脸！”
说着说着，成皇的内心冒出了一股无名火，他猛地握拳狠狠地砸在了桌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无人胆敢在此回应成皇，即使他们清楚，与大楚合盟一事乃是由死去的公孙珲一手促成，至于其内心的真正想法，也不过是想要借助楚国之力，来让他登上成皇的宝座罢了。
忽然，成皇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站了起来，有些激动地问道：“一个月前，秦霄那小子所许下的承诺，是在一个月里面带着援军从咸阳赶到没错吧！”
不过旋即，他又颓废地坐了下来，喃喃地道：“但如今围城都已经一个月了，那小子怎么还没到，难道他已经忘记了要来救朕，忘了这汉中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