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一段梦境
祝长安好像做了一个梦，至于为什么说好像，是因为这个梦境有些不一样。
她在梦里看完了一个小女孩的一生。
女孩从有记忆起就一直在一个小院子里，和她相伴最多的是一个侍女。
她的身体很差，差到多站一会就会头晕眼花，所以她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床上。
除了侍女，女孩的祖母也会经常来院子里陪她说话，可是她的身子实在太差了，每次说不了几句话就会疲惫，于是祖母只能带着怜惜和遗憾离开院子。
大约到了三四岁女孩才知道原来自己是有母亲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母亲从来没有出现过，女孩也不知道母亲长什么样子，只知道母亲住在吉华院。
每当梨花盛开，女孩的身体都会好很多，所以她总喜欢在院子里的梨花树下和侍女玩耍。
这一日她趁侍女去拿东西，悄悄跑出了梨香院，一路摸索着去找母亲所在的吉华院。
她的运气不错，虽然没怎么出过院子，但是很快就找到了吉华院。
在院门的缝隙中，女孩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只一眼就看呆了。
母亲真美啊，就像天上下来的仙女一样！
可是为什么母亲皱着眉，看起来很不高兴呢？
一个杯子被摔在地上，碎片散了一地，其中一片弹起来还差点划破了母亲的裙角。女孩这才发现祖母也在院子里。
她看见祖母手指着母亲，语气愤怒地说着什么，而母亲的眉心随着祖母的话皱得更紧了，紧到眉间堆起了深深的川字纹。
女孩猜测母亲是因为祖母才不高兴的。
那晚女孩睡前问自己的侍女，想知道侍女的母亲是什么样的。
侍女便给女孩讲她母亲会烧很好吃的菜，每到过年还会亲手给她做漂亮的衣服，晚上还会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
女孩觉得侍女的母亲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因为侍女在提起她的时候整个人都十分温柔，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可是女孩的母亲从来没给她烧过菜，也不会给她做漂亮衣服和哄她睡觉。
女孩有些失落。
这一年的除夕，女孩父亲回来了。
女孩父亲是一个很威猛的大将军，但是一看到女孩就会笑得眉眼弯弯，还会把她抱起来放在脖颈上让她骑大马。
这一年，女孩第一次走出小院子过年，也是第一次和母亲过年。
小女孩很高兴，但是母亲却依然皱着眉，这让女孩很困惑。
直到祖母笑着给她碗里夹了一块鱼肉，女孩突然想起了在吉华院里祖母和母亲的争吵。
母亲一定是因为祖母才不高兴的吧！
这么想着，女孩悄悄挪动了自己的凳子，离祖母远了一点。
她没有错过祖母脸上一闪而过的怔愣，但是她也没有解释。
小女孩只是希望母亲能高兴一点，说不定就会来她院子里哄她睡觉了呢？
但她却没注意到母亲眉间的川字纹随着她的动作变得更深了一些。
那之后祖母就不怎么来她的院子了。
小女孩沮丧了一段时间，但是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她开始更频繁地去找母亲，即便母亲大部分时候并不怎么理会她，女孩仍然乐此不疲。
只要和母亲待在一起她就觉得很快乐。
母亲喜欢看书，手里时常捧着一本书在看，于是女孩也开始看书。
侍女说母亲的字写得很好，她便学着练字，就连女夫子都夸她的字写得很好。
听说母亲还会抚琴，女孩也想学，可是她身子太差了，就连拨动琴弦都觉得费劲。
母亲还是不来院子里看她，她觉得一定是因为自己不会弹琴。
八岁那一年，女孩发了一场高烧，那之后她的身子就更差了。
从前她还能在家里走动，但自那之后她就连下床都很困难了，甚至一年里有好几个月都是昏睡过去的。
只是她一旦清醒过来就会让侍女去找母亲，想让母亲来看她，可母亲一次也没有来过。
清醒时的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在院子里的梨树下过的。
她喜欢梨花的香味，便常常让侍女在树下支一张小榻，她便靠在榻上看书喝茶。
有一次隔壁邻居的儿子翻错了墙，不小心翻到了女孩的院子里。
从此女孩就多了一个朋友。
那个男孩时常会来找她玩，还会给她捉蛐蛐。
那是个很淘气的男孩，但女孩很高兴自己能有一个外面的朋友。
可惜没多久那个男孩就搬走了，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时他保证长大之后会回来向女孩父母提亲。
女孩虽没当真，但还是点头说好。
男孩走后的时间流逝得越来越快。
一年又一年过去，渐渐地，她不再让侍女去找母亲了。
当初她身边的侍女已经嫁了人，还生了孩子，侍女曾把孩子带来给祝长安看。
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婴儿，白白嫩嫩的，很讨人喜欢。
侍女抱着孩子，总是忍不住亲亲小婴儿的脸，还会给小婴儿做很多漂亮的衣服鞋子帽子。
女孩这些年不能出门，便读了不少书，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独自跑出去偷看母亲的小女孩了。
看着侍女抱着孩子时眼里的光，她从未在母亲脸上看到过那样的神情。
女孩突然意识到，母亲好像真的不爱她。
那之后女孩又病了一场，醒来之后身边的侍女便换了人。
是两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女孩。
或许是因为年纪小，那两个侍女总是会跟她讲很多话，还会跟她讲院子外边发生的事。
比如王家的千金长得极美，在桥上路过都能引得一众文人才子倾倒；张家的公子诗词作得好，下一届科考必定能蟾宫折桂……
女孩活了十几年，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母亲的吉华院，更是从来没有出过府。
她很喜欢听两个侍女讲这些，一边听一边在脑海里想象画面，就好像她也曾经历过那般的人生一样。
那样精彩，那样正常。
她就这样躺在床上想象着，想了一年又一年，一直想到王千金做了母亲，张公子被贬了官。
两个侍女突然就不爱讲那些府外的事了，她们变得唉声叹气。
女孩问了才知道，原来是别的公子女娘都陆续定亲了，她却还没有着落。
两个侍女为女孩伤心，时不时还会避开她悄悄掉眼泪。
女孩却觉得庆幸。
她这样破败的身子，嫁到谁家都是拖累，就这么独自一人也挺好的，至少走的时候无牵无挂。
这一年的梨花刚落，女孩就又病了。
这次她睡得比往常都要久，睁开眼的时候天气都已经渐凉了。
她醒的时间不凑巧，正是深夜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睡觉，没人发现她醒了。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女孩的床头，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怕是不行了。
祝长安看着月光下一脸哀愁的女孩，心好似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痛意包裹着她的心脏。
女孩似有所感，突然抬头看向祝长安的位置，眼里是满满的疑惑：“你是谁？”
祝长安正要回答，突然又是一道白光闪过，将她整个人抽离这个奇怪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