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呼吸之间
京兆府尹带着人冲进石室的时候霍同已经断气了，京兆府尹有些苦恼，因为出发前陛下说的是一定要把霍同押回他面前亲自审问。现在霍同已经死了，等京兆府尹回去复命的时候恐怕又会挨一顿训。
祝长安看着霍同和霍夫人的尸体，不免感到有些唏嘘。
有情人易得，相守终身却难。
便如同霍同夫妻二人一般，即便霍同死前固执地拉住霍夫人的手，但在他咽气一瞬间，那只紧紧握着的手还是脱力垂了下来。两人一个躺在石台上，一个坐在地上，相距不过咫尺，又好像咫尺天涯。
霍夫人宁愿自尽也要让霍同安心仕途，霍同却为了找回霍夫人犯下这般弥天大错。生死之间，两个人选择了两条完全相反的道路，但到底也算殊途同归了。
也不知道他们在黄泉下有没有相见。
袁子望并没有看霍同的尸体，而是沉默着抬步朝着祝长安走去，一直走到祝长安身前，转身背对着祝长安蹲下，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走吧，我带你出去。”
祝长安试着动了动被火焰灼伤的腿，可只是稍微动了一下就痛得她马上要哭出来。哭丧着脸看着袁子望那看起来并不宽阔的背影，祝长安语气中无意识地带上了撒娇的语调：“我腿受伤了，很痛，动不了！”
“你怎么这么麻烦！”袁子望轻轻叹了口气，再次转身面对着祝长安，伸手把地上的女孩打横抱了起来。
第一次和袁子望这么亲近，祝长安羞红了一张脸，悄悄把头抬起来一点，免得碰到了袁子望的肩膀。
“再乱动就把你扔下去自己走！”袁子望嘴上说着嫌弃的话，手上却放得极轻，还刻意避开了祝长安受伤的地方。
袁子望都这么说了，祝长安也懒得再去伪装那份虚假的矜持，理直气壮地把头靠在袁子望肩上。祝长安心想他一个古人都不害臊，她一个见过世面的现代人还能输给他不成？
“你不是文官吗？怎么还会功夫？”祝长安记得原书中只说了宁信武艺高强，而文质彬彬的袁子望只是作为战神宁信的一个对照组，并没有说过袁子望也会武功。老夫人也说过袁将军死后袁夫人就不让袁子望再习武了，祝长安没想到袁子望不仅会功夫，看起来还十分厉害的样子！
“我的父亲是征战无数的大将军，我怎么可能一点武功都不会？”袁子望垂眸睨了祝长安一眼，似乎在无声地嘲笑她的无知：“但也只是些防身的三脚猫招式，我倒是没想到霍同居然还学过武，功力还不低。如果不是他本就受秘术反噬如风前残烛，怕是今天我都得跟你一起折在这里。”
祝长安笑了笑，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那我们就只能做一对地府鸳鸯了！”
“我可不想那么倒霉，死了还得和你绑在一起。”袁子望轻嗤。
即使知道袁子望可能只是无心之言，祝长安还是感觉心底微微刺痛，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得多沮丧，而是夸张地做出一副十分受伤的表情，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啊~没想到袁侍郎如此冷心冷情，真真是让本县主十分伤心……”
袁子望没有搭话，过了半晌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我是陛下亲赐的婚约，我理所当然会娶你。但不仅仅是我需要一个妻子，袁氏一族更需要一个能担当重责的宗妇，而你……恕我冒犯，说实话，现在的你还远远不够格……”
说着袁子望悄悄注意着祝长安的反应，难得温和地询问道：“我的意思，你能懂吗？”
祝长安眨了眨眼，凝视着袁子望的双眼：“你是想让我快点成长起来变成如袁夫人那样端庄持重的样子吗？”
袁子望没有否认：“是。”
“我觉得两个人如果相爱的话本来就应该接受对方原本的样子啊！”这话说出来祝长安自己都觉得有点傻，明明知道袁子望喜欢谢怀雁，还傻里傻气地说什么相爱，袁子望听了怕是又要张嘴哇啦哇啦地冲她喷“毒液”。
而袁子望的反应也如祝长安所料，他的眼里没有一丝情愫，说出的话比深冬最大块最厚重的寒冰还要冷：“可是祝娘子，你我之间本来就没有爱，不是吗？”
即便这一次她有所准备，熟悉的刺痛感还是再一次攀上了祝长安的心脏，祝长安低下头掩饰着有些失落的表情，瓮声瓮气地答了一声“嗯”。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祝长安悄悄在心里吐槽霍同没事把坟墓修得这么大干什么，害得袁子望抱着祝长安在墓道里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到头。
感觉有点困，祝长安随便起了个话题，问起袁子望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袁子望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路，解释道：“这还得多亏了你的信。”
祝长安曾让人给袁子望送过一封手书，大意就是说如果霍同真的是凶手，那他手里一定有不少天幻花。有了天幻花，迷倒皇帝派去的侍卫不声不响地离开尚书府也不是什么难事，建议袁子望另外找一批人留意霍府动向。
正是因为这封信，袁子望才暗地里另外派了人去监视霍同。果然发现霍同每晚深夜都会用天幻花引侍卫陷入幻觉，他再悄悄离府，天色将亮方归，而霍同每晚都去的地方正是霍夫人的坟墓。
“我今天刚向陛下禀报了这件事，按陛下的意思是今晚让京兆府尹在霍夫人墓周围守株待兔，好抓个人赃并获。”
“没想到我刚出宫就听说你被掳走，而我派去监视霍同的人也说霍同消失了，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我就想到了这里。”
“只是坟墓的入口比较隐蔽，我花了点时间找入口，才来晚了……”
袁子望自顾自一通话说完，颈间忽然感到一阵温热的气息，低头看了才发现祝长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女孩的呼吸平稳绵长，大约是睡得不太安稳，嘤咛了一声把脸往他颈间埋了埋，嘴唇无意扫过他脖子裸露在外的皮肤，激起男子的一阵战栗。
这是袁子望第二次看见祝长安熟睡的样子，只是今次的祝长安和上元夜不太一样。漂亮的裙子被烧掉了一片裙角，一头柔顺如锦缎的长发被又烧又摔弄得乱蓬蓬的，还有不少头发火燎得卷曲。
换作其他女娘如她这般受了一天磨难怕是已经哭到不能自已，偏偏祝长安现在还能毫无防备地在他怀里安然入睡，让袁子望都不知道是该说她豁达还是心大。
女孩温暖带着湿气的呼吸一阵一阵地喷洒在袁子望颈间，袁子望觉得脖子痒痒的，连带着心绪也被吹乱。
袁子望抱着祝长安又走了一会，直到祝长安轻轻打起鼾，终于忍无可忍，下手往祝长安大腿侧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
“啊！！！！”祝长安乍地被痛醒，瞪着袁子望吱哇乱叫：“你发什么疯啊！！”
颈间让他烦恼的呼吸声终于消失，袁子望不自觉嘴角上扬，不理会祝长安的叫骂，大步向前走去。
袁子望：总算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