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脸上的疤
黑眼镜竖起耳朵,确认拐杖声离自己越来越远后,他又从怀里掏出一根烟,美美地抽了一大口。
饭后一根烟,赛似活神仙。
王胖子目瞪口呆,是彻底服了。
完了,瞎子不会是受刺激过重,精神不正常了吧?
他用怜悯地眼光看了黑眼镜好一会,连指尖夹着的烟都忘抽了。
入夜后,夜间的山里温度很低,白天大家赶了一天的路程,没什么娱乐的心思,早早的都休息了。
齐笙的小帐篷里却亮着灯。
暖黄的灯光照亮了小小的帐篷,齐笙坐了起来,从衣服的内袋里掏出了细窄的小瓶子。
他随行的行李里装了面小镜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随手就塞进去的。
自从他的脸受伤后,他照镜子的频率就直线减少了,可以说他不想见到一切反光的物体。
上一回是在民宿里上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镜子里那半张恐怖的脸。
回想起那半张恐怖至极的脸,齐笙握着瓶子的手骤然收紧。
“算了算了”
“不然还是改天再上药吧”齐笙自言自语,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攥得很紧的小玉瓶。
说是这么说,但手却没松开瓶子。
身体比他诚实的多了。
重重叹息一声,齐笙认命地拔掉了瓶塞,在瓶塞被拔出来的那一秒,他及时屏住了呼吸。
将小镜子架好,他又从包里掏出一包装在密封袋里粉末状的固体。
上药的过程很令人烦躁,揭开人皮面具,齐笙下意识地避开了镜子,不去看镜子里那张丑陋的脸。
他脸上的伤是意料之外的事,那时候身上的伤口太多了,多得他连“疼”都感受不到了。
在苏醒过后,齐笙才感受到了脸上的疼痛。
那一瞬间,说是天崩地裂也不为过。
看着围坐在窗前那几人欲言又止的模样,齐笙的心沉了半分。
把所有人支走后,他一个人颤抖着坐在镜子前,缓缓揭开左边半张脸上的纱布。
只一眼,他心坠冰窖。
一条长达十多厘米的伤口,如同一条丑恶无比的蜈蚣爬在他光洁的脸颊上。
如果只普通的伤口,或许他不至于这么绝望。
这道伤口的愈合速度比身上的伤愈合的都慢。
虽然止住了血,但还没长好新肉。
并且,齐笙看清了,伤口处还隐隐在往外冒黑气。
因为血脉原因,他的血是这类阴邪之物的克星,但这不代表他不会留疤。
若是寻常的伤口找点伤药、祛疤一类的药膏擦个两天,说不定过不了几天他的皮肤就会恢复得光洁如初。
这道疤十有八九是在和那只魃打斗的时候留下的。
想到这,齐笙皱起眉,恨不得现在就折回张家古楼,把那只魃从墙上弄下来大卸八块。
他受过不少伤,大多时候,他身上的伤都能用祛疤的膏药去掉。
不过有些伤口很特殊,即便是用上了系统商城里的灵丹妙药都没办法彻底消除。
于是,这些疤就在他身上留下了一点点痕迹。
他猜测,原因应该是那些东西太邪性了。
常人被抓一下可能就死了,而他只是留了几道疤。
但那和现在这情况比起来都只是小事。
现在最坏的可能性就是他面临着毁容的风险。
并且,这种可能性还不小!
光是想想,就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娘的!”
还是没忍住,脑袋又转了回来,鼓起勇气看到镜子里自己的模样,齐笙憋不住开始骂娘。
那条长长的伤口已经开始长新肉了,也不再冒黑气了。
前天擦的药似乎起了点作用。
这倒是这几天里最好的好消息。
回想起那傻子白天对自己的说的话,齐笙不屑地哼了声:“就是留疤了,也好看。”
说到后边那几个字的时候他自己的都中气不足,不肯相信。
快速地将粉末和药液融合在一块,不足片刻,粉末和药液肉眼可见地开始自发融合在一块。
最后形成一团软乎乎、黏啪啪的墨绿色物体。
臭味很重,齐笙忍着恶心,将那玩样儿糊在自己长出新肉的地方上。
那东西一沾皮肤,立马形成了一道墨绿色的薄膜,牢牢地扒在脸上,直到全部被吸收完。
做完这一切,齐笙是彻底没有丝毫困意,戴好面具,随手将镜子丢到包里。
这玩意近期应该是都用不上了。
不管看到哪张脸都是一样的糟心。
走了好几天高速公路, 终于进入到了黔州地界,这时候的交通并不发达。
进入到黔州地界后,很多条道都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他们打着地质考察和民俗风情研究的旗号来,行事方便许多。
暗地里的那支的队伍的速度要比他们快很多。
在众人的屁股被颠烂前,车队总算是停下了。
车子停下,立马便有一群人来迎接他们。
为首的人穿着身中山装,五短身材,说着口很有特色的普通话。
“沈老,百闻不如一见。”
“前面的路汽车开不进去了,剩下的路得靠脚程。”负责接待他们的地方官员殷勤地扶着齐笙。
“哦对了,见到您实在是太兴奋了,还没和您介绍自己。”
“您喊我小李就行。”
“周市长提前和咱们打过招呼了,您这几天会到,我一直派人等着呢,房间都收拾好了,今天天色晚了,不好进山,等明天一大早我让向导送你们进山。”李建国笑得牙不见嘴。
本来以为是个苦差事,没想到沈教授居然还亲自来了,这位的门生、门徒好几个都身居要位。
并且他在政界、学术界都十分受人推崇。
沈三站在另一边,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齐笙,生怕他一个不慎被绊倒。
李建国扶自己七十岁的亲娘都没这么小心翼翼,这要是在他手里出问题了,他这位置也坐到头了。
“沈老,我一直以来都有拜读您的作品,尤其是前段时间读了您的《矿物质先行》,受益颇多,今天有幸和您见面,不甚荣幸。”
一番话说的真诚而不谄媚,齐笙听着这恰到好处的马屁,笑了。
要真是沈教授本人在这,估计还会吐槽这人是个马屁精。
“这本书就是无聊的时候随手写的,没想到小李你平常这么忙,还能静下心来看这种枯燥无聊的书,实在是难得可贵啊。”
场面话谁不会说,齐笙滴水不漏地回话,看向李建国的眼神中,赞许和稍许得意表现的淋漓尽致。
闻言,那人又阿谀奉承了几句,齐笙不住地点点头,话里话外都在称赞他是可塑之才。
看两人聊得十分投缘,起码看在外人眼里是这样的。
“我们这回来的人有点多,小李啊,不会太麻烦你了吧?”齐笙顶着张慈祥啊老头脸,话锋一转,“为了这次的行动,我向院里借来了许多勘测装备,这些东西”
四十来岁的小李很上道:“您放心好了,沈老,我都安排妥当了。”
“我向当地的人民借来了不少马,物资就由马驼上去。”
“至于大型设备,我亲自安排人手运上去,保证不耽误您的行程。”
听了他这一番话,齐笙露出满意的神情,在他的肩膀上轻拍了拍,“小李啊,你呆在这实在是太屈才了。”
“都是为了人民服务,待在哪里都一样。”李建国说得大义凛然。
应付完李建国一行人,齐笙瘫倒在招待所的床上,才刚躺下没多久,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门没关,直接进。”齐笙躺在床上连手指头都懒得动。
沈三这人还真是守时,每天这个点雷打不动地给他送药。
招待所的门老化严重 ,轻轻一推,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能响彻整层楼。
齐笙侧身看了眼门外的人,门口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走进屋子里,随后他反手就将门给带上了。
趁着床上的人愣神的功夫,他把门栓给拴上了。
“你找我有事?”他轻抬起眼皮,冷漠地觑了眼对方,吐出口的话音苍老有着上位者的威压。
来人嘴角轻轻溢出一声轻笑,没理会床上的人全身上下散发出对自己的抗拒。
一步一步地逼近床边。
两人对峙着,谁都不肯让步。
一人站着,一人从床上坐起来,视线都没离开过对方。
“你想做什么?”齐笙眯起眼睛,故作冷漠地盯着对方,试图从对方的脸上的神情推断出他的意图。
“你。”顶着那张平平无奇刀疤脸的黑眼镜皮笑肉不笑道。
齐笙脸上的表情一寸一寸炸裂开来,顶着沈老头那张遍布皱纹的脸,一副茫然、困惑以及反应过来后的恼羞成怒。
这货对着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头开车?
简直是匪夷所思,齐笙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黑眼镜,难不成是这段时间没见,他审美什么时候降级成这样了?
他上下打量人的动作,黑眼镜都觉得可爱极了!
“你你在说什么?”
作为一个理论知识比实践经验多得多的人,齐笙在最初的懵逼过后迅速做出反应。
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
站起来后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把他从房间里打出去?
不不不,这动静一闹出来,过不了多久,所有人都知道这位七旬老汉能力战一米八五的壮汉了。
默不作声当没听见?
显然是不能的,以自己对这瞎子的了解,装没听到只会让这货得寸进尺。
喊来沈三齐五把他叉出去?
“”还是算了,一会儿齐五和他动起手来能把招待所给拆了。
他没有忽略内心的想法。
他也不得就这么把对方赶走。
“你可真狠心啊?”黑眼镜不再伪装,以他原本的声线开始低声哭诉:“抛夫弃子、另有新欢、还专门跑到这里来和老情人见面”
“呜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一段时间没看着他,这人摔、打、做、唱的本事是越发熟练了。
老房子的隔音并不好,这段时间大家大概都在收拾东西,或者去吃晚饭了,但齐笙还是怕他这动静把别人吸引过来。
大马金刀地上前两步捂住他的嘴,无奈道:“我什么时候抛夫弃子了?”
掌心下传来温热湿润的触感,齐笙不自然地松开手,威胁道:“不准大声说话,要是把人引过来了,哼哼!”
两人皆卸下伪装,使用自己的本音。
黑眼镜委委屈屈地上前抱住他,将脑袋埋在他的颈间,蹭了蹭,“抛夫弃子”
齐笙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见他这样,其余的心思都没了,静静地任由他紧抱着自己,抱疼了也不吭声。
疼就疼吧,他又不知道自己身上伤没好,这也不能怪他。
黑眼镜蹭着他都脖子,坏心眼地将自己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上面。
有点痒,但齐笙没推开他。
“哪有弃子?”齐笙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笑盈盈地开口,带着诱哄的意味在,“松开我点,我要被你勒死了。”
环在自己腰间的两只有力的手臂骤然放松了力道,但还是以禁锢的姿势将他圈在自己的怀里。
见他只否认了“弃子”,兴奋地蹭了蹭他的脖颈处。
惹得齐笙怕痒似的推开了自己脖颈间那颗毛茸茸的大脑袋。
黑眼镜抬起头,垂眸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直白而炽热的目光盯得齐笙很不自在,但又不舍得就这么移开视线。
都说眼睛是直通心灵的窗户。
两人就这么无意识地向对方打开了自己的心窗,小小的房间里的气温在逐渐攀升。
良久,黑眼镜低头抵着他的额间,心疼的不行,“瘦的只剩骨头了。”
他抱着怀里的人,单薄的身子抱在怀里硌得慌,但一刻也舍不得松手。
两人只单纯着拥抱着对方,默契地没有询问对方任何事。
齐笙没有问黑眼镜为什么要装扮成这样,黑眼镜也没问齐笙之前的事,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对方。
汲取对方身上的温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沈三今天虽然没守时过来,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来了。
“好了,你该走了。”齐笙从他怀里退出来,满眼笑意催促他赶紧离开,“一会让那俩臭小子看到了,又得闹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