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蟹黄毕罗4
出声的依旧是华贵妃。
“皇上乃是天子，如今四夷臣服万民归心，本宫母族累世忠良，父兄军功赫赫！怎么连一只小小的螃蟹都吃不得吗？”
“你一个小小的厨娘，竟敢在此横加指责！”
“还敢试图混淆视听，以此代彼，欺君就是欺君，罪无可恕！”
“来人！给我拖出去！”
要是放在平时，华贵妃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拖出去打，打到她满意为止。
华阳宫上下听话惯了，听到这一句，立刻就有小太监作势上前。
但还没动手，就听到皇后一声冷哼，常嬷嬷立刻出声喊道。
“慢着！”
“贵妃娘娘未免有些僭越，如今皇上皇后都在，您想教训宫人，也要斟酌一番才是。”
“更何况裴萱并不是贵妃娘娘的宫人，乃是有品级的女官，便是犯了错要罚，也有掖庭处置，不劳贵妃娘娘动手。”
常嬷嬷跟着皇后娘娘执掌后宫这许多年，这些规矩条例，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反倒是华贵妃，平日里骄横惯了，哪顾得上这些规矩。
皇后也是一向看在她母族势大的份上，不与其计较。
但如今是在皇上面前，她还这副样子，就不免得让皇后不悦了。
被常嬷嬷驳了面子，华贵妃当然不服，但正欲张嘴时，皇上突然说话了。
“那裴萱，你来说，蟹农到底是怎么做的？所费几何？你若能说的清楚，朕可以免你死罪。”
【啊？这就不用死了？】
系统装了半天死，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跳出来诈尸了。
【不是，你运气也太好了吧？这么好心眼儿的皇上都能让你遇上，你确定你加点都是美貌不是运气？哦，可能就是因为你美，所以皇上给你台阶……这我得记下来，以后没准有用……】
“这可不是运气，这都是判断。”
裴萱只来得及匆匆解释了一句，便张口对皇上说了起来。
“蟹农在六七月间，挑选好蟹数百只，圈养在单独的一处。然后为了延缓这些螃蟹的发育速度，自圈养时开始，就要日日运冰堆积，将这些螃蟹所处的环境和水温控制的如同四月。”
“夏日暑热，宫中自然也是要用冰的，皇上若是好奇用度，不如宣人一查便知。”
皇后在一旁淡淡的叹了口气：“不必宣人，宫中用度，嫔位以上才有供冰，每个月三百斤冰，按例算三十两银子。但若按你所说的用处，只怕远远不够。”
皇上点点头，裴萱又道：
“待到入冬，又恐蟹冻死，又要柴薪稻草为蟹取暖，膳房一日烧柴百斤，我听人说这一百斤柴也要三四两银子，蟹农所费，只怕也少不了。”
“再到送入宫中，途中伤损一概不用，一筐十只活蟹，每只蟹怕是也要几两银子的。”
“皇上可能不知，如今太平盛世，民间米价一斗不过百钱，这一只蟹的价钱，便是上百斤米面。足够一家人吃上两三个月了。”
裴萱是机器人，她本来没有什么情绪，但是算账算到此处，她也由衷的生出一点愤慨。
今晚这一顿蟹黄毕罗，所费的十数只蟹，折算成银钱，便是百姓一年的生计。
但在宫里，不过是贵人的一顿宵夜。
“我既喜欢厨艺，自然是喜爱珍稀的食材，但珍稀并不代表好吃，无论蟹农如何精心伺弄，这正月的螃蟹，也不如十月的好吃。”
皇上一边听她说话，一边若有所思的点头。
“既如此，那这蟹黄毕罗一事，确实可以恕你无罪，至于你冒名入宫……”
皇上还没说完，华贵妃生怕皇上就此揭过，也顾不上什么宫规，急忙扭过身子言道：
“皇上，国有国法，国法绝不可乱，若是今日饶了她，那明日别人也冒名顶替怎么办？”
“你也顶替，我也顶替，这顶替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万一有居心叵测之辈，危及皇上安全，那可怎么办？”
她还想再说，但皇后皱了皱眉，“皇上自有裁断，贵妃急什么。”
“臣妾是怕，皇上被裴萱巧舌如簧的给骗了！”
“哦？你的意思是皇上日理万机，却连真假都不分？”
……
最后还是皇上挥了挥手，止住了两人的唇枪舌战。
然后继续看向裴萱：“你胆子确实很大，居然敢承认自己冒名顶替，你是笃定了朕舍不得杀你？”
裴萱摇头：“不是皇上舍不得，是皇上不需要。”
“方才皇上只为听一句真相，挥手间便可免我欺君之罪。”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同意冯谷玉选的蟹黄毕罗？】
系统终于恍然大悟，它一直以为裴萱今晚的运气好，没想到从一开始的地方，裴萱就已经在布局了！
裴萱笑而不语，冯谷玉就是不选蟹黄毕罗，自己也会激她去选。
是她没想到，对方竟然白送了她这个机会。
但现在不是给系统解释这个的时候，她继续对皇上朗声说道。
“欺君之罪即非罪无可恕，我又没有错，皇上为什么要杀我？”
皇上不解：“欺君便是大错。”
“裴家老爷心善救人，乃是仁。我自愿顶替裴小姐入宫，乃是义。裴小姐得以侍奉父母膝下，乃是孝。我尽心尽力的为皇上和贵人们做饭，乃是忠。皇上问我是不是冒名顶替，我就承认了，乃是信。”
“这件事里仁义忠孝信都有了，何错之有？”
裴萱反问的理直气壮。
一听这话，皇上都傻眼了，皇后在旁边甚至没能忍住笑出了声。
“这么说来，朕不光是不能罚你，还要赏你才是？”
皇上无可奈何的说道。
裴萱想了想，点头。
“也罢，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你在膳房这些日子，着实替朕分忧。冒名顶替一事，日后所有人都无需再提了。”
“皇上不可啊！”华贵妃眼见自己费了这么大劲，居然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连忙喊道。
“华贵妃，你今日三番五次顶撞皇后，现在甚至连朕的话都想不听？”
“而且你今日为了这等小事，就搅闹得宫中不得安宁，恐怕太后她老人家都要被你惊动。”
“你就在华阳宫中闭门思过一个月吧。”
“啊？”华贵妃万万没想到，结局竟是自己被禁足，一时间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皇上也没有继续理她，而是重又转向裴萱。
“但欺君之罪，朕终究不能就这么放过，否则人人可犯，长期以往，国将不国。”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